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追情三萬里

第22頁 文 / 於堯

    那女子沉默不語,只睜著一雙汪汪淚眼,無限疼惜的望著虛弱昏迷被棉被重重裹住,躺在榻榻米上的刁哲。更多的悔恨令她責備自己不該在夏威夷扔下他。

    「摩妮卡,夠了沒?」那男子對她的淚水厭煩到了極點。「他昏迷了十六天,你也整整為他哭了十六天,好不容易他終於證明自己活了,你卻哭得更盡興。」

    在他的怒責下,摩妮卡任淚水更放肆的奔竄。她氣息哽咽不通,困難地道:「他在夏威夷騙過了我,要不是我太大意沒提防他的狡詐,我一定會跟著他,他也絕不會受了那麼多苦。」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那男子洩氣的倒在榻榻米上,望著身旁半死不活的刁哲,喪氣道:「幸好他醒了,我們只要立刻瞭解寶石的下落,就可向香港總部交代了。」

    「總部還會相信我嗎?」摩妮卡的眼光飄向窗外的河口湖。這片湖光山色感化不了她悲淒的心情,只要一憶及在精進湖畔垂死只剩一口氣的阿刁,她的心就緊緊的揪痛。

    當她在檀香山機場見到行色匆匆的宮內洋搭上飛往香港的班機時,她立即以越洋電話告知總部,並回頭追上了阿刁的行蹤。阿刁的行動令她相信:寶石絕對還在他身上,那麼為何在夏威夷飯店中他要騙她呢?唯一可解的答案是阿刁已發現了她的真正身份。

    她十分害怕,阿刁的發現只有使她的行動受阻。她只得急電總部要求派另一名人員與她到東京會合支援。總部沒有令她失望的加派了人手,蘇修賢與她在成田機場會合時,帶給她一道新的陰影。

    「總部認為你辦事不力,今後所有在日本的活動一切聽命於我。」

    摩妮卡只得無力的聽命於他,消極的跟蹤刁哲、木然的看著刁哲落入那群日本鬼手中。

    「我們若不去救他,寶石一定會落到日本人手上。」她反抗式的向蘇修賢叫囂。

    「夠了!感情已經蒙蔽了你的理智。」蘇修賢的雙眼冷靜清澈的看出摩妮卡動了她私人的感情,而這是總部最深惡痛絕的意外。他覺得有必要將他手下的心智束縛住。「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嗎?風間弘二是一個嗜血的大毒梟,他曾是個遊走越南、高棉、寮國邊境的共產黨,日本社會給他的二十年教育還不能夠使他脫胎換骨,光看他訓練出來的手下在香港製造的血案就令人不寒而慄。你認為我倆有能力攻破他的防衛救出刁哲嗎?」他冷笑了一下。「就算救出他,他也不會對你感激涕零的,想想他昨夜如何接受那小女生的安慰,以及當他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時,他絕對會對你不屑一顧的!」

    摩妮卡全身起了一陣寒顫。

    「我們只能靜觀其變。」蘇修賢冷看摩妮卡的反應,瞭解他已將她救出了情感漩渦。「至少,風間未知寶石下落前,應該會對刁哲手下留情。」

    蘇修賢的推斷是對的!他們跟著風間的座車幾乎行駛過大半個本州後,終於瞭解到風間弘二的毀屍計劃。

    所幸宮內洋也被神秘詭異的樹海唬住,草草的丟下奄奄一息的刁哲,速速逃之夭夭,使摩妮卡能不費吹灰之力尋獲刁哲。但為了刁哲,他們也斷了追蹤風間這條路。

    蘇修賢急迫的要從刁哲口中套出他所要的情報。可惜,天不從人願,傷重與高燒同時肆虐著阿刁的身軀。有一度,阿刁似乎已放棄了任何求生意志,只是盡其所能苟延殘喘的死睡著。他們幾乎認為救不活他了,這也意味著追回寶石的希望陷入微乎其微的渺茫中。

    對於總部的催促,蘇修賢以各種理由搪塞的結果,使總部對他的忠誠度打了個很大的折扣。蘇修賢為之氣結的死守在富士山下的河口湖飯店旁,一心盼望阿刁早日甦醒,救他脫離苦海。

    但摩妮卡的淚水又提醒了他們自身的身份。他坐起身子,輕摟著她的肩:「不要哭了!只要記得我們的責任會使你好過些。」

    「我不懂!」她用力的甩掉肩上的那隻手,絕望的叫道:「總部對我們的養育之恩是無庸置疑的,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可以主宰我們的生命與情感——」

    「夠了!」蘇修賢動氣的阻止她的話。「我們已經比其他的孤兒幸運多了,你還想多要求什麼?」

    「我只想做個平凡正常的女人,而不是為了一顆寶石斷送我的生活。」

    蘇修賢無力的垂下了頭,摩妮卡的話深深打進了他的心坎。香港總部一再的以高價售出寶石後,再以訓練精銳的手下奪回寶石。寶石的價值就因為如此週而復始的買賣,其價碼越炒越高。這種行為雖使總部內的人員衣食無虞,但他們的生命也是在刀口上,若他們出了事或行蹤暴露,總部會立刻和他們撇清關係。

    在過去五十年當中,總部專以炒作這顆「金綠神石」為主,轉手了八位買主,總部也在這八人中進帳無數,關於神石的神秘身世也在轉手間流傳,使它成為一顆更炙手可熱的有色寶石。但只有總部的人瞭解,真正的瞭解:它不過是顆石頭罷了!它的傳奇色彩全是人工彩繪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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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哲再一次甦醒時,已是日暮時分,窗外的環湖路燈已一盞盞的開展了明亮的光暈投射在湖心。

    刁哲以一種陌生不解的戒備眼神環視整個和式套房,用日文吐出一句:「我在哪裡?」

    摩妮卡與蘇修賢面面相覦了半晌,精通日語的蘇修賢才以同樣的語言調笑道:「看來高熱並沒有燒壞你的語言天分。」他湊近刁哲,換上粵語問道:「你還好吧?」

    不待刁哲回答,摩妮卡已一個箭步跪到他身旁,激動難抑卻柔情似水的撫摸著他已退燒的額頭。「阿刁,你真的活了,為了你這場災難,真是活活把我嚇死了。」

    刁哲瑟縮了一下,來回凝視他倆許久後,才輕聲低喃:「阿刁……阿刁……」

    「阿刁,你還好吧?」摩妮卡緊繃的語調透出一份緊張。

    「我是阿刁……」他語氣中的不確定,令在場的人屏氣凝神。接著他的話,令他們又倒抽了一口氣。「你們是誰?」

    「天啊!」摩妮卡崩潰的將上半身往後壓在腿跟上,「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

    蘇修賢制止了摩妮卡未完的話,小心翼翼的傾前身,彷彿阿刁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阿刁,我是你兄弟,你難道忘了嗎?」

    「兄弟?」阿刁一臉茫然。

    「不是親兄弟,可是我們的友誼比親兄弟還親。」他穩定的雙掌蓋上了刁哲因多日未曝曬而略顯蒼白抖顫的手。「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

    「你……」刁哲遲疑的凝視他許久,最後終於決定信任他般,大力的握往蘇修賢的臂膀。「兄弟!你是我兄弟!」他露出一個稚氣、無城府的天真笑容。

    蘇修賢不禁輕鬆的吐出一口氣,轉向一旁如坐針氈的摩妮卡。「阿刁,我想你可能也忘了你的未婚妻,」他將摩妮卡的手塞入阿刁掌中。「摩妮卡。」

    「我的未婚妻?」阿刁帶著一抹初識眼神緊盯著摩妮卡,令她的心幾乎漏跳了半拍。

    「阿……刁你……喪失記憶了。」她快哭出來了。

    「我?」他皺著眉,眉宇間鎖著濃濃的疑惑。「我為什麼會喪失記憶?」

    「因為風……」

    蘇修賢再次打斷摩妮卡,快速的搶在他們之間。「阿刁,雖然你還未康復,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瞭解你的處境與承受過的苦痛。我們是屬於香港的一個黑道組織,但我們有一個非常光明正大的企業招牌——

    「香港?我是香港人?」

    「對!」蘇修賢對他的插嘴露出幾許不耐。「我們的任務是要追回一顆價值連城的有色寶石——金綠神石——」

    「但金綠神石在日木。」

    阿刁的這句話令蘇修賢住了口,眼瞪如銅鈴的驚駭道:「你知道!你知道神石的下落?」

    「我不知道!」阿刁呆滯的搖搖頭。「可是我現在在日本,」他望著窗外的湖景,碼頭旁排列的遊艇正隨風搖擺起伏。「我來過這兒很多趟,這是……河口湖,富士五湖之一對不對?」

    蘇修賢不敢再隨意編派說詞,害怕阿刁並不是對自己全然未知,他索性旁敲側擊的問:「你還想起什麼?」

    「有一對……貓眼……」他努力的回憶夢中恐怖的鏡頭。「棕色的貓眼不斷追逐著我,我只能逃,一直逃,可是好多樹糾纏著我……我……」他的呼吸開始急促,久不曾侵擾的頭痛又肆虐著他,他不覺痛楚的抱頭大叫:「我頭好痛!」

    摩妮卡憐惜的將他摟入胸前,這種帶母性的安慰力量立刻使他穩定下來,一陣發自內心的脆弱竟使他脫口喚道:「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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