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於堯
「天啊!」她對著那顆珍貴的寶石低吟:「為了你,人們無辜的白受多少罪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刁眥目欲裂的怒視著屋內的凌亂。
「啊!」靜子嚇得迅速將寶石塞入口袋內,呆了半晌才找到舌頭:「你……怎麼……那麼快?」
「我坐計程車回來的。」他沒有忽略靜子慌亂中藏起的寶貝,卻故意板著一張臉的蹲在行李箱旁,為那些「早夭」的衣物默哀。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強忍著笑意:為六百萬而笑。「他媽的,我的錢……」他看到空空如也的皮夾時大叫。
他抬起頭瞅著靜子好一會兒,她在他複雜的凝視下,有股無所遁逃的無力感。他終於開口道:「我猜,這是宮內的傑作吧!」
她輕輕點頭。這場寶石爭奪戰的最後得主雖是她,但只要他們沒發現,她就可多一份安全。於是她靜默不語。
「我要離開夏威夷。」他斬釘截鐵的宣佈。
「你要去哪?你找到寶石了嗎?」她急了。
「去日本呀!」
「你……要去找江崎?」
「沒錯!我已經受不了宮內的疲勞轟炸了,早點將交易完成,免得夜長夢多。而且我也沒錢了。」
「但是……」她遲疑了一下。「你找到寶石了嗎?」
「根本沒丟,何來找到?」阿刁輕鬆的撇了撇嘴,突然換上嚴厲的口吻:「給你兩條路走。一是乖乖的交出寶石;二是跟著我到日本去!」
她沒有被他嚇到,但全身無力,臉色發白的呆立不語。她已經十分確定阿刁不是殺父兇手了,那麼誰是兇手?她相信兇手的真正目的一定與神石脫不了關係。阿刁這一去非但拿不到六百萬,或許還命在旦夕而毫不知情呢!
在這一瞬間,她真切的關心起阿刁的安危。摩妮卡怎麼說的?她不是說他十分粗心嗎?這兩天相處下來,她也發現阿刁的粗心是他致命的缺點。
「我決定了。」她微昂起瘦不見骨的小巧下巴,充滿堅定、執拗的說:「我和你一起回日本。」
「回日本?」他瞇著眼覷她。
「不是!不是!」她發現自己說溜嘴,急著找說詞:「回去一定會在日本轉機呀!所以我說回日本。」
「你有日本簽證嗎?不是過境是入境簽證?」
我還有日本護照呢!她在心中大笑。「還沒過期。」
「OK!機票給我,我幫你Conform。」
「不!」她叫得太大聲,以致兩個人都同時被嚇到。「我……你……對了!你不是要教我當導遊嗎?就從如何確定機位開始吧!」
阿刁猶豫的望著她。這小妮子就是不給他真正認識她的機會!他正準備出言修理她,電話鈴聲打斷了他新成形的怒氣。
「喂!」他按捺不往心中的火氣,粗聲道。
「阿刁,我是徐浩,你還好嗎?」徐浩的聲音有份掩飾不住的焦躁與急迫。
「好啊!好得不得了,只是美女當前卻少了臨門一腳。」聽到徐浩的聲音,他得意的耍起嘴皮子,並色迷迷的上下打量著靜子。
靜子有些忸怩的深吸一口氣,雨朵紅暈飛上了臉頰。
「別開玩笑了!」徐浩怒斥他,氣急敗壞的說:「我們的護照全搞丟了——」
「搞丟了?」阿刁霍地跳起來,力氣之大,將整個電話拖出床頭櫃而跌落在地上。「喂喂喂!喂——」
「別急別急!阿刁你聽我說,我已經報了警,並向當地辦事處打過招呼,最遲七天就可解決護照問題,這種事難不倒我,我真正擔心的是你。」
「我?」阿刁下意識撫摸自己暗藏於內袋中的護照。「哈!我沒問題。」
「阿刁,求求你正經些!」徐浩為好友的大而化之感到氣結。「我相信我們的護照是被江崎的手下偷走的。」
「宮內洋!」阿刁大嚷。
「沒錯!他大概以為寶石在我身上,趁我們下午去哈那兜風時幾乎將我們的房間搜遍了,還大大方方的坐在屋內等我們回來。他說……他說……」徐浩似有難言之隱。
「他說什麼?」
「他說在他沒得到寶石之前,奉勸你別回香港,否則他要你好看。」
「難道他會在啟德機場堵我不成?」阿刁不耐的揮手。
「阿刁,聽我的話,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趕快拿著寶石到東京向江崎說明一切。事情拖越久越使人懷疑你的誠意,趁還能挽回時將……」
「好啦好啦!」阿刁受不了的打斷他。「我這就去日本,最快的班機,連頭等座位都硬擠上去,可以吧!」
「祝你一切順利!」
「祝新婚快樂!」阿刁笑著掛掉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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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費了好大的工夫,以將近多一倍的價格,坐上了當晚七點十分直飛日本成田機場的頭等艙班機。
「沒關係,這些意外開銷都算到江崎頭上,誰教他有個壞事的手下?」享受著頭等艙的美酒佳餚,阿刁仍不忘打趣作樂。因為他的同鄉Tony暫時解救了他金錢上的困頓。
但面對著六、七個小時後即可抵達的家門,喪父之痛又漸漸盤旋於靜子心中,使她食不知味,一臉凝重哀傷。
「放心!我沒怪你的意思。」他像個大哥哥般的輕拍了下她的小手。「你已經處理得不錯啦!否則我們怎能如此享受呢?」他以為她是心疼頭等艙的費用。
「阿刁,除了錢以外,你有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她實在受不了他那錢嘴錢臉的市儈相,略帶譴責的問。
「有啊!我愛我媽十分,愛我爸六分。」他啜了口香檳。
「那摩妮卡呢?」她讓空姐將他們的餐盤撤走。
「她啊?」他苦惱的搔搔頭。「我很喜歡跟她做愛。」
他說得漫不經心,她卻聽得面紅耳赤。「你卻稱她是你的女朋友?」
「專門做愛的女朋友啊!」他揮手向空中小姐又叫了杯香檳。
「你……你活得好沒意義、好獸性哦!」她氣得倒回座位,一種發自內心的絕望使她黯然失色。
「那你告訴我,怎麼樣才叫活得有意義、有人性?」他低沉的聲調內隱含怒氣。「像你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來和我鬥智就是有意義?拿著刀脅迫我脫光衣服就是有人性?」
「你……」她氣得滿臉漲紅,眼含怒火。「你自己活得失敗還敢指責人家?」
「我哪裡活得失敗了?」他無奈的雙手一攤。「你放著好吃的東西不享受,看我吃得津津有味,心有不甘的拿我出氣是不是?」他氣呼呼的灌完杯中酒,又叫了一杯。
「你想喝醉是不是?」她斜睨著他。
「沒錯!喝醉了好睡他媽的幾小時,省得聽你嘮叨煩人!」
她氣得揚起手朝他揮去,他卻俐落非常的舉高左手的酒杯防止酒濺出,右手狠狠的攫住她。皮笑肉不笑的說:「你下午已經摔了我一耳光,我是不會記仇的,但你再打我的話,別怪我做出讓你後悔的事。」
他忿忿的將她的手甩掉,兀自喝起酒漠視她的存在。
從小養尊處優,就算與繼父處不來,也未受過如此委屈的嘲諷。而他將她對他的關心棄如敝屐的踐踏於地,更使她悲憐的低下頭,極力克制著那股在眼眶盤旋充滿屈辱的淚意。她錯了!她不該理他!也不該對他付出關懷!更不該對他付出少女最純真的情感!她早該在得到寶石時就躲得遠遠的,任宮內將他生吞活剝也在所不惜。
但一想到宮內對他的傷害,她的內心便不自覺的絞緊,仿如那粗壯的重擊一拳拳都是打在她胸口上,令她心驚痛惜到內心深處。
她勇敢的抬起淚光瑩瑩的眸子,大膽的盯視阿刁那已不勝酒力、閉目沉睡的鬆懈面容。她的目光痛楚的停駐在他烏青發紫的鼻樑與下巴。
其實他活得並不失敗,只是有些浪蕩,對凡事毫不在乎到被打得頭暈目眩仍能談笑風生、面不改色。他一定從小受盡欺侮凌辱,才使他對他人加諸給他的痛苦毫不在意,甚至甘之如飴。他到底吃過什麼樣的苦頭呢?
靜子緊緊的瞅著阿刁那張令她愛恨糾葛的臉龐,痛苦和疼惜同時煎熬著她。她出於衝動的伸出手,輕撫著那黑青的下巴,帶著她的柔情、她的愛戀及那因為初戀的苦楚而衍生的憂傷……
他突然抓住了她小小的柔荑,目光繾綣而熾熱的凝視著她。
原來他根本沒睡著。她驚愕的忘記搶回自己的手,只能呆呆的與他四目交接。
他們彼此注視彷彿有一世紀之久,阿刁才稍稍放鬆了她,改以一種蘊含溫柔的電流緩緩撫摸著她的纖纖小手。他的手指帶著強大的電流,不斷藉著輕柔的撫觸傳達到她的心房。她從不知道十指的碰觸能帶來如此大的快樂與震撼。
而他的眼光……從沒有一個男子會用那種足以燒灼人的眼光看著她,那是種男人看女人的深情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