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於堯
他的這段玩笑話令江崎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竟答非所問並凝望著端茶出來著和服的靜子說:「三百萬。」他看到愛女似蹙非蹙的靈眉,一雙朦朧含霧的明眸,竟脫口道:「刁君還未成家吧?」
刁哲盯著送上的綠茶,又轉向身旁的靜子,一見到那套正式的和服,倏然一驚,心中讚歎道:「哇!連傭人都穿西陣織的和服,好大的排場啊!」口中卻仍含糊的對江崎回話:「沒!還沒!」
看完了西陣織,抬頭一見「傭人」的面容,刁哲又驚呆了;這丫頭頂多十五、六歲,眉宇間充滿了童稚的天真與嬌俏,卻又流露出少許少女轉型為女人過渡時的柔媚;挺直靈秀的鼻樑配上溫潤紅艷的菱角嘴型,足以令人非分想親嘗她的甜蜜芳香。她的身子骨弱如病西施迎風即倒,連寬大的和服都掩飾不住給人瘦弱之感。當下,刁哲竟有份衝動要將她深擁在懷中,用自己寬厚的胸膛為她抵禦任何風霜寒雪。
刁哲用力的甩甩頭,想甩掉這不正常的激動,卻不經意的瞥到她一雙翦水秋瞳。他驚駭:一個東方面容,卻有對西方棕眸。他再眨眼細看:真正帶琥珀的迷人棕眼!那眼眸竟放射出帶電的電流,麻痺了刁哲。霎時,他彷彿全身血液倒流,胸口充滿了一份窒人的壓迫感……他快停止呼吸了……他張大口急欲呼進維持生命的氣息……
江崎仍不停歇的說著話,他只能隱約抓住幾許聲浪,「……我女兒很美……我不反對有個聰明的女婿……她在夏威夷大學唸書……可以帶你遊覽夏威夷。」
「我不要!」他用盡全身力量嘶喊出這句話。
說也奇怪,那份窒息感頓時消失無蹤。他靦腆的看看被這一吼所震住的其他三人,滿含歉意的說:「對不起!夏威夷我都玩爛了,我也沒有興趣結婚。」如果新娘是這傭人的話,他倒可考慮娶個日本婆娘來服侍他。他輕浮的對那「傭人」吹了聲讚歎的口哨。
他想得可樂了,又望了那丫頭一眼。沒想到那丫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轉身離去。
架子那麼大!刁哲一個輕哼,又轉向江崎,以就事論事的口吻道:「其他條件什麼女兒啊、遊覽檀島啊,都免了。一口價:六百萬。我將寶石給你,你拿六百萬給我,其餘的錢你直接向徐浩談,也別怕他知道我收回扣。他不會在乎,我更無所謂。」
「刁君,你很會做生意,但這錢未免賺得太狠了。」
「你不答應也無所謂,我可以直接抱著它增值。電話假卡的事,我既敢做就不怕承當,你可以叫警方抓我,大不了我把寶石收進銀行保險箱,自己入獄服刑。但出獄後的寶石價碼更不可同日而語了。」
江崎挫敗極了:他竟玩不過這小子!
「刁君!」他伸出右手。「成交!」
刁哲伸出手與他相握。
這一場仗刁哲是徹徹底底的贏家,但他不知道被他誤認為傭人的靜子,卻在另一旁盯著他的背影詛咒:「刁哲,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我絕不允許你如此欺負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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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哲日本之行勝利歸來後,徐浩興奮之情溢滿懷的對阿刁大叫:「天築接受我了!她毫不知情的收了我送她的機票,還以為是公司給她的慰勞。她已排假要去夏威夷了。」
「什麼?這叫接受了你?」刁哲嗤之以鼻。「你不妨老實說嘛!好讓她去度假時連婚紗禮服都準備好。」
「但萬一她不願嫁我,連夏威夷都不願去了呢?」遇到感情困擾,徐浩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個比阿刁還年長一歲的大男人。
「她敢!綁都把她綁去!敢不嫁你,我就在當地隨便找個火山口將她毀屍滅跡,」阿刁一副為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態度。
徐浩卻被他的話笑得差點斷氣。「阿刁啊……」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困難的說:「有你在……我實在不必擔心會娶不到老婆。」
「什麼意思?難道我樣樣不如你嗎?」他酸溜溜的說:「還是我專門干搶婚勾當?」
徐浩收往了笑,卻難掩殘留的笑意。「我決定了!就由你幫我策劃夏威夷婚禮與蜜月之旅。哇!」他幾乎跳了起來:「我盼望的『哈那賽車婚禮』終於要實現了!」
位於茂宜島東部的哈那公路是全世界彎道最多的一條公路,擁有六百多個大小彎道,更是刁哲這一夥賽車族的心靈天堂。早在徐浩與女友相戀時,就曾立下志願要在此舉行一場賽車婚禮,更瘋狂的決定冠軍車手可以娶孟天築為妻。這個玩笑迅速在「海強車隊」中傳開。
一提到賽車婚禮,阿刁道:「介不介意他人同游?」
「誰?」
「海強的隊長一強和他老婆。」
「當然歡迎啊!我不相信一強贏得過我。」徐浩自豪不已,他是有名的「海強四公子」之一,技術自然不在話下。
雖是隊長,但一強的重責大任是有關車隊的宣傳聯絡事宜,因此他的駕駛技術在同隊中只能稱得上馬馬虎虎。
「可別小看他,他沒接太多外務之前,車手給他的評語是『難惹』!況且這次度假,他明的稱是二度蜜月,實際上也是要去哈那飆車的。」
徐浩仍掛著胸有成竹的笑容,神遊至他美好的婚禮飆車夢。
「瞧你那傻勁!」阿刁斜睨著他。「喂!談點正經的吧!」
「我的婚事不正經嗎?」徐浩咬牙切齒的說。
阿刁羞愧的笑笑:「你們這次出去……嗯……這一團只四個人……稱得上是……精緻旅遊……我……哦……我……」
「你到底要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徐浩不耐煩極了。
「你要付我多少導遊費?」他一鼓作氣的說。
「什麼?」他不敢置信的盯著這位嗜錢如命的朋友。「結婚禮金、賣寶石賺的六百萬,我都沒說半句話,你竟……」
「一碼歸一碼,可不能混為一談,不然,你們同居算了,省得花這麼多錢,出國去玩還可以各付各的,公司又多了一位固定客戶,憑她在長榮的關係,以後那條航線的機票又好拿,互相得利,互蒙……」
「阿刁!我揍死你!」
徐浩又氣又笑的追著刁哲喊打,一面歎道:「我怎麼會有這種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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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崎卓司在看完宮內洋新得到的資料報告,既驚訝又氣憤的拍桌大罵。
「那天成交時我已交給刁哲三千萬,他也答應一回國就將寶石送來給我。你現在又說他和徐浩將去夏威夷遊玩,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氣得將所有文件掃向地下。「他敢耍我!」
宮內洋在他的怒吼下不知如何是好的呆立在一旁。
江崎又狠拍了一下桌面:「去!去把寶石追回來!他們既不親自送來,就別怪我上門去討。」
「您的意思是……我也去夏威夷嗎?」宮內小心的問。
「寶石在哪,你就去哪,懂嗎?」江崎一字一字的迸出這句話。突然心靈一轉,使他也無法全然相信宮內洋,萬一宮內洋拿到寶石一走了之呢?「慢著!」
「是!」
「不必去了,你繼續注意他們的行蹤向我報告。」
「可是……您難道不想早日拿到寶石嗎?」宮內謹慎的問,卻惹來江崎狐疑的眼光。「江崎君,請別誤會,我只是想盡量將事情完美辦好。我認識一些道上的朋友,他們甚至與台灣都有聯絡,不需要我們親自出馬都能快速的解決……」
江崎老謀深算的利眼,令宮內心虛的住了口。
「你還是專心去盯牢他們的行動吧!」
「是!」宮內洋退出了書房。
宮內洋感覺到老狐狸就算沒懷疑他,也開始不信任他了。看來他需要有所行動了。
他緩步走向他真正的主人聯絡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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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久保的一處深弄暗巷中,一棟公寓頂層的小寓所內,客廳只有一張唯一的書桌,別無長物。顯現的空無寂寥,使桌前端坐的那名男子的表情也顯出一份空洞。
他年約三十四歲,黝黑的膚色有別於一般追逐陽光洗禮的休閒族群,是一種歷經風霜、走過險峻的暗黑,使他面部刻畫深度的線條愈發危險、不安定。他有一雙凌厲的黑眸,彷彿銳利的可穿心透肺;與他高挺傲立的鼻樑搭配成一股凶狠的殺氣;斜撇的唇透露了一份睥睨、不屑人世;高瘦結實的骨架使他像只健壯敏捷的黑豹。尤其,從他左頰至下巴再直直延伸至脖頸、右前胸的一道既長又邪惡的刀疤,使沉默的他露出一般冷峻與高深莫測。
其實除開他危險的殺手氣質外,他稱得上是位十分英俊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可抗拒的男性氣息。他的冷漠、他的傲骨,反而更強烈的吸引住一些飛蛾撲火式的女性。可惜,男女私情是他最不願沾染的閒事。他有更重要、更神聖的使命要去完成,這是他一出生即尾隨而至的任務,也是他存活至今的唯一目標與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