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陳毓華
霹咱啦……安琪路懷抱的木柴都落下地,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用力遮住眼睛。
嘻嘻嘻嘻嘻嘻嘻……神氣惡魔露齒。
還不賴,每日三大笑有益身心,今天安琪路做了功德。
暑氣稍退的夏暮在這詭譎的島嶼上正要拉開序幕。
可惜的是,真正的夏天快要過了。
第七章
日出日落,白光幾乎要錯覺的以為自己是這島上上生上長的上人了。
白天,納日會帶著她到處去探險,島上大小巖洞,迷宮般的叢林,有時別人送他一串芭蕉,他就帶著那串蕉去串門子,自在的在別人家中吃飯、聊天、逗弄小孩玩耍,然後再帶著芭蕉葉飯回家。
有時候他會駕著水上摩托車到深海處穿上潛水裝備,跳下海,半天不見人的他突然冒出水面,手中拎著的是新鮮、活跳跳的龍蝦。
那炫耀的模樣像個孩子,他的笑臉在驕陽下閃耀,閃進了白光怦怦跳的心裡,他的風采叫她為之炫目。
他也教她打沙灘排球,大小孩子玩成一團,讓她幾乎忘記外面的世界還有自己的煩憂。
這天,納日有事走開。
浮生半日,僕人們自從親眼看到納日對她的好還有兩人的親近,自然把對待她的等級往上提升,沒有召喚,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心無所感的白光還以為自己只是普通人物,而且她看大家都很忙,才有這樣的清閒日子。
每天在外面跑,根本沒空好好認識住家環境,在這裡住了那麼久還分不清東南西北也太丟臉了。
趁機去走走吧。
穿上涼鞋還有白色的寬緣紗帽,她一身輕便的推開紗門走了出去。
走了一會兒,她看見好幾畦青翠可愛的菜圃。
她眼發亮。
在這座島上看見最多的是果樹跟巨石上的青苔,苗嫩嫩的青菜芽這叫她想起老家前面的海芋園,還有阿母那四季都吃不完的蔬菜。
也不管四下有沒有人,也幸好她穿著短褲好做事,一蹲就蹲到苗圃前,彎下腰拔起周邊的小雜草起來了。
她拔得忘我,壓根沒看到本來有個福泰泰的上著婦人要上前去吆喝她,卻被一旁正在休憩的瘦小老婆婆給阻止了。
坐在籐椅上的老婆婆只有十幾歲小孩的個子高,精神矍爍,智慧的紋路交織著澡不可測的光芒。
她跟菜圃之間隔著籬笆還有高高的番茄,以至於白光一無所覺。
「啊,流汗的感覺真好,能夠把雜草除乾淨更好。」很容易就有成就感的工作,她幾乎要吹起口哨來。
「哼,這樣就叫乾淨了嗎?」冷冷的聲音打碎白光的白日夢。
哇,哪來的小……小老太婆?
「婆婆。」
「誰允許你叫我的?」老人精擺足了譜,那威嚴竟然和不言不語時的納日有幾分神似。
「對不起。」
「哼!」
「婆婆,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您的菜園。」她抹了抹汗,點頭道歉。
「我說了這是我的菜園子嗎?」頭髮全白的老小孩並不打算這麼就放過到手的玩具。
這女孩看起來憨憨的,不像以往那些每個都精得像狐狸精,一看就討厭!
「呃……」她好像怎麼說都不對耶,這老人家在找她的碴。
「我說你拔草的方法根本就是錯,你存心想把我辛苦種出來的菜給毀掉!」
「不會吧……」白光把頭搖得跟波浪鼓沒兩樣。
「你反駁我?」綠豆小的眼睛瞇起來了,氣勢驚人。
「我沒有。」
「虛偽!」
「婆婆!」
「你明明對我不滿意!」
「我的意思是說,我從小就在海芋田長大,我阿母的菜園子也是我一手打理的,我家的小黃瓜、絲瓜、翠瓜年年長得又好又大,這都歸功我拔草的功勞,您嫌我沒把草拔乾淨我不信。」雖然這老奶奶看起來滿臉嚴肅、生人勿近的樣子,可是說實話並沒有錯。
「我看你這丫頭片子沒一把年紀卻口出狂言,我不相信有人種出來的菜比我好!」這是挑戰公權力,藐視她嘛。
「不管我說多少您都不信是吧?您要眼見為憑是吧?那到我家來,我摘最鮮美又青翠的大黃瓜請您吃,包準您吃了還想再吃。」
「吹牛不打草稿,你是我見過最厚臉皮的女孩了。」老婆婆把手中的鏟子揮了陣,表示不信。
「我從來不騙人,我住台灣……」她行雲流水的念出一串地址,為了取信她還要一直站在老婆婆身邊的福泰僕傭去拿了紙筆,確實寫下老家的地址,連郵遞區號也沒漏,這才算數。
「白紙黑字啊!」老人家笑得陰森。
白光可不知道自己一時的不察為自己招來了什麼∼∼
「遠的不說,近的……你剛剛拔完這區的草,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照顧菜園子的好了。」老婆婆把地址對摺又對摺放進袖子裡,看著被日頭曬得雙頰透紅的白光,決定來個無預警的震撼教育。
在這島上,老人家是瑰寶,老人家叫你往東絕對不要往西啊……呵呵呵呵呵。
「啊?」還來啊,早知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她已經很多年不知農耕滋味,剛才真的是一時興起耶。
「快點蹲下去幹活,讓我見識見識你有多厲害。」她要僕傭把籐椅搬過來,接著是下午茶、糕點的小几子……
這根本是故意整她啦!
好!想整她?門都沒有!
她梁姓一門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骨氣,越想扳倒她,她越不服輸。
她要是在異鄉丟了阿爸跟阿母的臉,他們肯定會把她罵到臭頭。
士可殺,不可辱……好啦,沒這麼嚴重,但是,爭口氣是必要的,而且能讓這個頭小小的老奶奶開心也未嘗不好。
白光向老婆婆要來頂斗笠戴,開始了鋤草整地移苗修剪的苦命工作。
日頭移了,雲來了。
老婆婆打了好幾次的瞌睡,綠豆眼每次睜開,那傻丫頭還醜模樣的蹲在圃子上找蟲。
真是笨,就不會趁她瞇眼的時候溜走嗎?
這是哪家父母教出來的小孩?真是奇笨無比!
白雲捲成釉不見了,來了雨點。
「我說……丫頭……」她要是再不吭聲,這丫頭大概會天荒地老的老死在她的菜園子裡。
「啊……婆婆您叫我?」彎腰已經不知道彎了多久的人眼花撩亂的抬起頭來,連帶的也想挺直腰桿。
「這裡就你跟我而已,不叫你我叫誰?」老人家脾氣說上就上,轉眼又沒好話了。
「您叫我有事?」
「今天夠了,明天你再過來。」
啥,還有明天?她招誰惹誰了?
情急下連忙起身的人突然像忘了上機油的機器人,好大一聲喀啦……「啊∼∼哈哈哈……嗚嗚嗚……」
「你這丫頭又哭又笑,哪根筋不對啊?」她長眼睛沒看過這麼搞笑的女孩,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白光一手扶著腰,一手朝老婆婆直揮手,臉上是痛苦摻雜。
「都不對啊,婆婆,我……人家,閃到腰了啦!」
老人家終於掉下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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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舍裡。
簾兒飄動,吼聲也挺大的。
「奶奶,你怎麼可以對白光為非作歹?!」放下事務趕來的納日看到臥趴在中國紅木老床上痛不欲生的白光馬上發火。
「笨小子,中國話是這樣拿來用的嗎?怎麼教都不會,笨死了!」為非作歹?她還胡作非為咧。
老人家邊罵卻有些心驚,對中文毫無興趣的孫子竟然會講四個字的成語,雖然牛頭不對馬嘴,卻已經是破天荒,跟天下紅雨沒兩樣。
「我天縱英明,哪裡笨?」
「豬通常也不會承認自己是豬。」老婆婆話可犀利了,絕對沒有一般老人家的溫良謙恭讓。
不過,這真的是祖孫該有的對話嗎?
「奶奶,我就算是豬生的你也好不到哪去吧?」納日越說越不像話。
老奶奶果然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個拐子就要出去,偏生納日古靈精怪閃得飛快,氣得她只能撇過老臉乾生氣。
「你這麼緊張她,我可沒看過。」老奶奶滿肚子疑問,想知道自己的寶貝孫子去哪找來另一個活寶貝。
「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不要來搗蛋啦!」
「是這樣子啊……」老人知道了什麼。
納日應付完奶奶來到床前探視白光。
「想不到奶奶會讓你睡她的寶貝床。」中國老紅木床漂洋過海而來,是老奶奶年輕時的嫁妝,愛逾於生命,誰都不給碰的。
「這床很貴重嗎?」白光可不知道這層緣由,馬上想起身卻觸動腰痛的齜牙咧嘴。
「丫頭,別亂動,草藥老臣剛剛說了,你起碼要躺上十二個小時。」老奶奶用枴杖胡亂的蹭地。
「不貴重,奶奶剛剛說了。」納日很自然的解釋。
「呃。」真是一對奇異的祖孫。
「你還好吧?」他認識的白光一直是活蹦亂跳的,像這麼脆弱的困在床上還是頭一遭,這樣的她說也奇怪,平平是同樣的臉蛋,V型優美的鎖骨,卻叫他的心坎和臉蛋同時發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