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俞可掬
林駒長歎:「怎麼事情這麼湊巧,麗紅才剛打電話來給我。」
月慈剎那間覺得自己是第三者,訕訕然想離開。
「別走啊!聽我說,她新交了男朋友,是個醫生,所以要跟我分手。」
「嘎?怎麼會這樣!你一定很難過吧?」
「不,我覺得解脫了,只是有很多麻煩的事要處理。」此時林駒房內的電話響起。「你先進來再慢慢談吧。」
月慈環顧四周,她這才發現自己是第一次進到林駒的住處,擺設相當簡單而乾淨。而林駒正忙著向話筒那端解釋他的婚事告吹的來龍去脈。
「是我舅舅,麗紅就是他介紹給我的。」掛上電話後,林駒對月慈說。
「就是你小時候寄住在他家的那個舅舅嗎?」
「是啊,很多親戚就是如此,除了婚事以外對你漠不關心,只會說風涼話。」
「你好像變得不太厚道了,不是每個親戚都這樣的。」
「真的嗎?那我得趕快把麗紅給我的影響拋開才是。」
兩人都笑了。
林駒說:「你剛剛害我嚇了一大跳。」
月慈又臉紅了。「我不想再遮遮掩掩的,每次跟你聊天時都好辛苦。」
「唉!我們都太偽裝自己了。」
他這話讓月慈心頭怦怦直跳。
林駒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攤開某一頁給月慈:「這給你看看,我以前就不喜歡帶著面具過日子,沒想到卻無法完全做到。」
是一本日記,月慈道:「你在寫日記啊?我都沒有這個習慣呢!」
「你記憶力這麼好,不需要日記也能把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月慈翻看了一會兒,一面歎息:
「你的筆調很像是女孩子寫出來的東西,沒幾個男人會和你一樣心思細膩吧。不過我們真的好像,你當時想的事情都和我差不多。」
「真的嗎?那我們都很優柔寡斷,害得彼此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
「你這話的意思是,現在我們要重新開始了嗎?」
時間如飛一般地過去,不知不覺中夏天來臨了,校園內蟬聲不斷,夜裡還有蛙嗚。
每逢這個季節的晚上,單身俱樂部的人就喜歡在院子裡乘涼閒聊。
「怎麼今天只剩下我們五個?」陳校長一邊搖扇子一邊說。
「今天可是七夕,有情人的日子啊!」老李難得話如此簡短。
老趙舉杯向天,高聲吟唱出杜牧的詩: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謝老弟,你陪我跳一曲吧,驗收一下我教你的舞藝。」曉梅含笑說。
兩人就在星空下踩著恰恰的舞步,三個觀眾都拍手喝采。
陳校長突然皺了眉頭:「怎麼有股奇怪的味道?」
大夥兒都緊張起來,自從那場火災發生後,大家都把她的嗅覺當作警報器。
「不是你們想的,是食物的香味,可是怎麼又像咖哩又像炒飯的?」
其他人異口同聲回答她:「咖哩炒飯啦!林老師和葉老師的拿手菜喔!」
而在員工宿舍這邊,沉浸在愛河裡的兩人正品嚐著咖哩炒飯的美味。
「我剛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我要結婚了,她居然說:『這次是真的嗎?』」
「我也是,誰教我們都曾經有前科呢!也難怪他們擔心。不過接著我得去見你的雙親,有點緊張呢!」
「你放心,我媽媽一定會喜歡你的。」月慈笑著說,知女莫若母,她母親這次絕不會再反對了。「以前雖然也度過準備結婚的階段,但那時從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心情既興奮又心慌的。」
「那是因為和相愛的人結婚啊!」
她像小女孩般嬌嗔:「你好討厭!對了,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婚禮啊?」
林駒思索了一會兒後,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借學校的場地,請班上的小朋友幫忙,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朵花排在進入會場的走廊上,你就一邊走進來一邊向小朋友們收取花朵,等你走到我身邊時,手上就有滿滿的棒花;然後請一位牧師替我們證婚,我們只要講幾個親近的親友來觀禮就好,這樣如何?」
月慈不出聲。
林駒擔心的問:「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好得出乎我意料。」月慈笑著緊擁住他:「和我想的一樣簡單隆重,而且請小朋友拿花那段很有創意,我喜歡!」
她果真沒看錯人,林駒與她天造地設,真是可惜了那三年的青春歲月,就在她的猶豫下白白浪費掉,讓她少了許多與他相聚的好時光。
「不如再更特別一點,把花換成你親手雕的胡蘿蔔花如何?」
「這,太強人所難了。」
「開玩笑的啦!還是紅玫瑰好,『喔!親愛的,紅玫瑰就有如我對你的真摯心意,九朵則代表我對你的愛長長久久』,把這段台詞再說一次如何!這次可不是演話劇了喔!」
他倆開懷大笑,不料林駒卻倏地將笑容一斂,嚴肅地說:
「我現在要向你坦承,除了那次外,我還有一件事是騙你的。」
「什麼?」月慈狐疑,林駒還有什麼事必須要說謊?
「之前那場火災,我不是把麥可接個正著嗎?」
「是呀,你好像預料到麥可會掉下來。麥可年紀也有點大了,不像幾年前那麼靈活。」
「並不是這樣。麥可一直生活在狹小的空間中,從小到大最多只能跳一公尺左右的距離,所以當時在火災現場,我看到你搭的雲梯和窗戶有段距離,我就知道它一定跳不過去。」
那麼為什麼當初它可以跳過兩公尺的巷子,到她那一邊呢?月慈不解。
林駒將麥可帶到走廊上:「我示範一次,仔細看好喔,員工宿舍和對面那棟教室距離將近四公尺。」
他把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魚乾在麥可面前晃了晃,然後丟到對面教室去,麥可急切地大叫起來,在他倆身旁團團轉,哀求吃那塊魚乾。
「這麼遠,你不是說它跳不過去嗎?」
林駒一笑,拿了兩三根晾衣服用的竹竿並在一起,讓寬度增加,麥可輕輕鬆鬆踏著竹竿走到對面去,將魚乾啃個精光。
「原來當初你……」月慈驚呼起來。
在戀人們的笑語中,院子裡醉眼惺忪的老趙仰頭看見架在半空中的竹竿,喃喃自語:
「那是什麼東西?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