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陷美人關

第19頁 文 / 毓琳

    段逍回過身子,一眼望向身後數步遠的藥兒,眼神緊緊纏繞,千言萬語翻覆剩飛,奈何卻不知從何說起。藥兒迎上他熾熱的眼神,只覺天地間只剩彼此,再無朝夕,再無四季,只是……人生豈又盡如人意,你千方百計逃避的、遠離的,總是會在兜了個圈子之後,重新遇上。

    不知過了多久,藥兒淡淡的歎了口氣,粉雕玉琢的面容上卻有著掩不去的愁苦,她緩緩的轉身,步步沉重步步行,無言地進入古劍山莊。

    段逍想叫住她,只是無能為力,於是只有看著她熟悉的背影,漸漸離開自己的目光。

    第七章

    是夜,更深露重、人聲寂然。古劍山莊在歷經白日的一場紛爭之後,隨著月上樹梢而逐漸平息。

    藥兒一人獨自坐在落櫻繽紛的涼亭中,怔仲地望著四周圍遍佈的桃花林,隨著陣陣吹送的晚風而飄零,色彩繽紛的落花在深閭的天幕中,顯得格外亮眼奪目,紛紛爭相在半空中旋出旖旎的線條,然而,終究仍是選擇了魂歸於土的命運。

    「化作春泥更護花,是嗎??」藥兒長長地喟歎了一聲,這些日子以來,她一天比一天消沉,無法遏止自己企盼無憂無慮生活的想望,更無法阻擋自己一步步邁向殺機四伏的江湖之中。而這一切,只為了段逍,只為了能與他相守一生。

    藥兒費盡心思、千方百計地想逃離命運的擺佈,然而,還是功敗垂成了不是嗎??段逍終於還是得面對一場生死之戰,終於還是得背負著與生俱來的使命感,以一種奮不顧身的姿態,縱身於難以預料的江湖糾葛之中,而她,無可選擇的只能跟隨著他的背影,因為他既然離不開,她也只能緊緊相隨了。

    「願同塵與灰」,藥兒驀地想起「長干行」中的詩句,那對青梅竹馬的小戀人,也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吧!?藥兒無言地伏在石桌上,靜靜地冥思著,原來,自己是那麼樣深愛著段逍,越明白這樣濃烈的感情,她就越害怕承受不起失去他的痛苦,卻又不得不在這樣的痛苦中掙扎,於是,藥兒只能束手無策的等待,等待命運中所安排的一項考驗,等待生命中所必經的磨難,至於結果,她是不能也不想再追問了。

    「藥兒。」熟悉的低沉嗓音自身後傳來,帶著一股溫熱的暖意,卻無法在此刻給予她任何慰藉。

    段逍將手中的披風,輕輕地蓋上藥兒的身軀,卻見她遲遲無言,始終不肯轉過身,嬌小瘦弱的身軀靜靜地背對著他,寒風中,彷彿透露著一股淒涼的氣息,冷冷淡淡的,有種令人心慌的恐懼。

    「藥兒,」段逍再喚,藥兒仍是不為所動。「你應該明白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段逍的歎息聲迅速地隱沒在寒風中,許久,藥兒才輕輕地歎了口氣,仍不回頭,低聲說道:「我明白,比武之事,勢在必行,只是時間早晚罷了。其實--這樣也好,用不著勞師動眾,也不會連累古劍山莊,一來可以了斷你的牽掛;二來也能達成你我此次下山的目的,這已是兩全其美的方法,我沒有理由反對,更沒有資格對你生氣,我只是、只是……」

    驀地,藥兒停住了話語,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心中複雜的思緒,洶湧而來的回憶幾乎將她淹沒,而心酸的痛苦更在胸口翻騰不已,她幾次開口想將未說完的話接下,卻又深覺無濟於事,最後,只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將心中未能說出的落寞,寄予沉默的空氣中。

    縱有千言萬語,縱然彼此是如此熟悉,有些事,有些心情,仍是只能獨嘗的。

    「藥兒,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只是,從我們踏入武林的那天起,你就應該知道,有些選擇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師父常對我們說,做人但求無愧於心。我們既然惹了這些麻煩,就沒有道理一走了之連累他人。今日,若不將此事做一個了結,往後回九寨谷,也是過不了清淨的生活。更何況,我們絕不能因為此事,玷污了師父的名聲。」段逍說道,正氣凜然的話語中,仍有藏不住的無奈。

    藥兒聞言,淒楚的一笑,慘淡的笑顏在黑夜中看來格外惹人憐惜。她半嘲似的開口道:「師父生前,就總說只有你得了他的真傳,不論是一身的武功絕學,或是天生一副俠義心腸,都跟他如出一轍,偏偏我就老愛跟他唱反調、非但對禮法教條視而不見,更嘲諷所謂的仁義道德,總將師父氣得吹鬍子瞪眼,直說我是個黑心腸、沒良心的。現在可真教他說中了,果然我就這麼不顧大局、自私自利,但……也無妨了,別人怎麼看我都無所謂,反正我是不在乎了,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更不能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我沒有辦法忍受看著你拿生命去冒險,我就是做不到。」

    「藥兒。」

    段逍驀地自身後將她緊緊抱住,兩隻手臂像鐵鉗似的將她牢牢鎖在溫暖的胸膛中,彷彿要將她揉入自己體內似的,段逍將自己的頭整個埋入藥兒的肩胛處,淡淡的熏香揉合她獨特的髮香,幾乎讓他不能自拔。等了這麼多年,他只盼著他捧在手心呵護、下識情滋味的藥兒,有一天能真正地蛻變成長;看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單純的師兄妹之情,而能再多些什麼。他盼著、等著,日日夜夜受著不能公開的情感煎熬,幾乎要令理智崩潰,而唯一支持他持續這種沒有盡頭的等待,只是希望日後藥兒回想起這一切時,不要有一絲一亳的遺憾、或者悔恨。

    「我還是等到了……還是等到了你明白……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段逍嗅著藥兒身上的香味,任她細柔的髮絲摩挲著自己的臉龐,多少年了?就在與她這麼貼近的地方,默默忍受著情愁的煎熬,任那無法開口,無法不在乎的深情,化作錐心刺骨的折磨,將他一寸寸地腐蝕、侵毀,幾乎就要令他萬劫不復。

    「師兄!」

    「我不是你師兄。」段逍倏地截住藥兒的話語,摟著她的手臂彷彿又加強了些力道。密不透風的擁抱,讓藥兒有些明瞭他這些年來的掙扎。「從來就不是,別用這兩個字叫我。藥兒,喚我的名字,我想聽你喚我的名字。」

    藥兒靜靜地閉上了眼,感覺有種甜蜜的痛楚,自心底,自身體的每一寸緩緩滲出。這樣一份守候多年、無怨無悔的深情,她該用多少年,才能償還?

    「逍,我是不是,是不是懂得太遲了?」藥兒的聲音不復輕脆,彷彿有如被輾過般痦啞;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才明瞭人世間的無可奈何,江湖中的身不由己,甚至是段逍的情不自禁,她是不是懂得太遲了?

    「不會的,一切都還來得及的,你要相信我,我絕不會離開你,絕不會。終於等到你瞭解我對你的情感,我絕不允許自己在這時候離開你!我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帶你回九寨谷,我們會永遠都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藥兒,我的藥兒--」

    段逍慎重地承諾著,深切地鏤刻在藥兒的心坎上。她相信他,從來就不懷疑,只是這些日子來的經歷讓她知道,有些事我們只能任由命運去擺佈,身不由己的無奈,無從選擇的痛苦,她看在眼裡,也疼在心裡。承諾,縱使刻骨銘心,縱使不離不棄,有時,仍是無可避免地淹沒在塵世多變的洪流中,或是隨著永不停歇的轉變而淡去。她不想認命、不想屈服,只怕自己薄弱的吶喊會隱沒在狂嘯的風聲中。

    藥兒沒再開口,只是感受著段逍溫熱的臉龐燙貼在自己有些冰冷的頸項上,讓動人的熱流徐徐竄入;也許這樣能讓她感覺到些許安心。一刻也好,就讓她忘了將來必須面對的考驗,就讓她暫時遺忘內心的恐懼及不安,她什麼都可以不管,說她自私也好、盲目也罷,她只知道,這一生一世,她是無論如何也離不開段逍的,她要用生命來愛他,還他多年來無侮無怨的付出。

    這一夜,異常的寂靜,只有新月見證了這一對以生命相許,以靈魂相隨的世間男女。

    三日後,眾人依約來至東郊外的十里坡上。

    凌志虛、南宮曲、淨思師太三人,均已在十里坡上等候多時,三人之間尚隔了不少距離,也不時觀望著其它人的動靜,防備之心可見一班。

    藥兒跟在段逍身後,若有所思,心中暗暗盤算著。師兄為人向來耿直,偏叫他對上這三個沒安好心眼的老狐狸,美其名是比武,誰知道會不會要些見不得光的卑劣手段。

    哼,師兄是個君子,可不代表我就不能小人,為了師兄的安危,就算事後他要對我發脾氣,我也顧不了這麼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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