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水玉兒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漆黑黯淡的瞳眸悠悠亮了起來,沉悶不安的心海猛然掀起浪濤。
白天裡的他看起來比夜裡可親些,似乎也更俊美了。
「我……我還是想不起來。」她哆嗦著雙唇,雲眉明眸沾染著水霧,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知道他不會同情她,然而,她並不想和他敵對,她只想向他證明她並不是安吉莉亞。
「想不起來?」殷格邊冷笑邊走向她。
穿著白色亞麻襯衫和白色西裝褲的他,在陽光中顯得特別英俊瀟灑,他那張雕像般粗獷的臉龐更透露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尊貴氣息。倘若他的態度可以溫和一點,甚至溫柔一點,她一定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他走得愈近,她的心就跳得愈狂。
他用冰藍冷冽的眸子覷她,她那雙澄淨如水的瞳眸也牢牢定在他充滿陽剛美感的臉龐上。她完全被他迷住了,一如昨夜,當他蹲到她面前時,她的手又不知不覺舉了起來……
「幹什麼!」殷格大聲怒斥,一把揪住她的雙手。
「啊——」她痛得皺緊眉頭。
北歐維京人是全世界最魁梧壯碩的民族,孔武有力的維京男人只要稍稍使個力,任何人都會大感吃不消,何況他抓得又狠又急,痛得她眼淚幾乎要流出來。
「我早就警告過你,別妄想勾引我。」他一手揪住她的雙手,另一手握住她的肩膀猛搖,她身上的骨頭都快被他搖散了。
「我沒有要勾引你,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臉而已。」她噘著唇,心裡無限委屈。
「這不是勾引是什麼?」他的臉湊到她面前,兩人隔著不到兩公分的距離對瞪。
「我真的不是要勾引你。」她覺得冤枉極了,可是,又搞不清自己為何老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撫摸他的臉龐。
「你這種浪蕩的女人一見到男人,就像蒼蠅見到肉一樣,總想沾一下。哼,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我絕對不會上當,你還是省省力氣,想些新鮮一點的花招吧。」他厭惡地低斥。
「我不是安吉莉亞,我不是你說的那種女人!」她含淚大叫。
「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女人?」他嘴角逸出一抹又冷又殘酷的嘲諷。「你不是記不起自己的身份嗎?」他瞇瞇冷冽的藍眸問。
「我——我——」她睜大淚光晶瑩的眸子,驚慌地望著他,一張小嘴哆嗦得厲害。
她什麼都記不得了。她是誰?有沒有家人?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結過婚?不,她什麼都記不得了,失去記憶的她就像遊魂一樣,與過去的世界完全斷了線,失去所有聯繫。
他說得沒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種女人。
「怎麼?無話可說了吧?」殷格嘿嘿訕笑,笑聲冰冷刺耳。「讓我來告訴你,你究竟是誰——」他的臉孔瞬間籠上一層怨恨暴戾的神情,目光也轉為凌厲。「你知道你為何對舊金山的花街記憶如此深刻嗎?因為安吉莉亞十五歲之前一直住在舊金山,還念過花街小學……你,就是安吉莉亞!」他幾乎是咬著牙迸出最後一句。
「天——」她頓覺眼前一片昏暗,連忙閉上眼簾。「不……不……」虛弱無力的低喊自櫻唇間不停逸出。
她最擔憂的事竟然發生了,不,不,她不要當安吉莉亞……
「哼,既然你什麼都記不得,我就多告訴你一點,幫助你瞭解自己。」殷格更加用力的捏她的肩膀。
她閉著眼,咬緊唇瓣,不喊痛也不答話。
她再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
「你知道你自己有多惡毒、淫蕩、無恥、下流嗎?我告訴你,就算你死一千次,也不足以抵銷你的罪孽!」見她美麗的臉孔因痛苦而扭成一團,他的心裡有無限的快感,手上的力道也就更重。「你不但謀害了費加,還害死前去美國調查費加死因的引恩,他原本是個前途大好、家庭幸福的青年,現在,卻被你害死了。」
「我還害死了另一個人?」她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
天啊,安吉莉亞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沒錯。」殷格的藍眸燃著來自地獄的紅火。「引恩和你搭同一班飛機,你僥倖逃過一劫,他卻命喪黃泉。當他的屍體運回雷克雅未克時,他的嬌妻和幼子圍在棺木旁哭泣,我看得心都碎了。那一刻我告訴自己,倘若你死了,我也要找到你的屍體,將你碎屍萬段。想不到,上帝真的存在,讓你活生生落入我的手裡,哈——」
她聽得冷汗直冒,看來,她的處境比她想得還要糟!
「引恩的死怎能怪到我頭上呢?飛機又不是我弄爆炸的。」
「當然要怪你!倘若你沒有害死費加,我也不必派引恩去美國調查費加的死因。」
「費加?不,費加也不是我害死的,桑雅說費加死於心肌梗塞——」
「心肌梗塞?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殷格一聽,雙目迸出熾烈的火光。
「你從一開始就計劃謀殺費加,奪取他名下龐大的財產,所以你嫁給他之後,就開始幫他注射破壞心臟組織的藥物,一點一滴謀害他的生命。
你利用兩年的時間來部署這場完美的謀殺案,醫院裡有費加因身體不適而求診的紀錄,因此當醫師宣佈費加因心肌梗塞而猝死時,沒有人懷疑他的死因,沒有人會懷疑他浪蕩無恥的妻子……」
「不——不——」她邊搖頭邊喊。
她絕對不是這種凶殘冷血的女人。
「沒錯,表面上看來,這的確是樁天衣無縫的謀殺案。當然,這種縝密完美的計劃絕非一個脫衣舞孃所能想得出來。」他補上輕蔑的一句。
具有尊貴血統的費加竟然死在一個脫衣舞孃手上,實在太令人痛心!
「我沒有……」
「你不必狡辯,引恩去美國之後,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手上還握有充分的證據足以證明你的罪行——不,不只是你,還有你那位在醫院當醫生的姘夫。」
「這個計劃就是你的姘夫想出來的,我原本打算一併修理他,不料,就在你準備飛到冰島分遺產前不久,你的姘夫竟然出車禍死了。哈,你果然冷血到極點,不但過河拆橋,還斬草除根!倘若你害死的人不是費加,我一定會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他露出只有魔鬼才有的可怕笑容。
「不——」她聽得腦袋瓜都要爆炸了。
「但是,你害死我唯一的弟弟,一切都不同了。」殷格攫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狠狠壓到牆壁上。「血債血還,把你弄死之前,我會盡情享受復仇的快感。」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你這樣做不公平!」
「你還有臉跟我提公不公平?」殷格嗤之以鼻。
「好——」他把她的頭拉扯到窗邊。「看到外面那片雪地了嗎?這是全冰島最荒僻的冰原,只要你能夠逃出這片冰原,我就放你自由。」他冷冷笑了一聲,「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亞納遜冰原除了冰雪之外,就是火山。愈往裡邊走,氣候愈惡劣;到了夜裡,更是寒氣襲骨,倘若迷了路,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消一夜,你這條賤命就沒了。」
「我知道你有逃走的念頭,現在我慷慨地給你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你儘管逃,我絕對不會阻止你,但是我也不會去找你,待你凍死之後,我會派人去收屍。」
望著廣漠皓雪,她黯淡的雙眸瑩瑩亮起。
也許她能夠逃出去也說不定……
「如果你不逃走,就等著接受我的招待吧!」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
他對費加的愛有多深,對她的恨就有多重!
復仇的魔鬼在他體內嘶吼掙扎,彷彿隨時都會伸出陰暗的爪牙……
瑰麗的夕陽染遍冰原的天空,在這片嚴冰雪漠裡,連夕霞都成了壯觀的景色。
白色大理石砌成的主屋在夕霞中透露出無比尊貴的氣勢,宛如一座冰上宮殿,因此,大家都喚它「雪宮」。
雪宮左側較遠處,還有一座小型的莊園,那是雪宮的主人為了確保隱私權所建的員工宿舍。每當晚餐過後,桑雅一家三人就準時下班,回到小巧溫馨的莊園裡,亨受快樂的家居生活。
此刻,她獨立在窗前,淒悵地望著天邊的雲霞,寂寞像廣闊無邊的冰原,層層包圍著她。
冰原位於地球高緯地區,每到夏季,太陽就像個不肯回家的貪玩孩童,直到夜裡十一、二點,才姍姍灑落一地余暈。
午夜的夕陽特別引人傷懷,她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織著銀色玫瑰圖案的毛裘披在身上,落寞地走出雪宮。
映滿紅色霞光的冰原靜得半點聲音都沒有,這種寂靜令她心慌,她經常以為自己誤入了另一個時空。
殷格不知到哪裡去了,一整天都沒來煩她。他不在冰原上,也不曾命令桑雅一家人監視她的行動,看來,殷格的確不怕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