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忻彤
「不行！」姚明堂當然不同意。「據我所知，你的公司已經是業界中的佼佼者，這足以證明你有能力接手華科，不需要再去外面磨練。我要你現在、立刻、馬上接任副總的位置，見習個兩、三年，就可以正式接班，讓我享享清福！」
又來了！姚亮暗歎口氣。每次只要談到這個問題，他們父子倆就堅持己見，互不相讓，三年來從沒變過。
「爸，你還這麼年輕，還可以多做幾年，沒問題的。」姚亮趕緊找借口開溜。「我公司還有事，得先走了。」
「等等……」姚明堂哪會不知道兒子想搞什麼名堂，但他也不戳破，反正就如他所說，事情還沒迫在眉梢。
姚亮苦著一張臉停下腳步。「什麼事？」
「你搬回來住吧，你媽一直在我耳邊念著這件事，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再說吧。」說完，他馬上快步離開，以免又被絆住。
車子從科學園區出來，行經省道，姚亮望向對面車道，也就是之前來時塞車的路段，沒想到，塞車情況更嚴重了。
塞車原因，還是那家害他首次遲到的檳榔攤！
「好，就去瞧瞧！」拜這家檳榔攤之賜，向來注重時間的他，竟然遲到六分鐘，讓他不禁興起一探究竟的念頭。能讓這麼多人排隊還造成大塞車，這家檳榔攤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將車子停在路邊，小心穿越馬路，走過十幾家沒有顧客上門、冷冷清清的檳榔攤，姚亮終於來到擠滿人潮的攤子，耳裡只聽到震天價響的喧鬧聲。
「如花，我要一包。」
「如花，給我兩包！」
「如花，我也要……」
「如花……」
被遠遠擠在場外的他只聽到陣陣吼聲，完全看不到前面狀況，忍不住問起排隊的人們。「大哥，這裡有這麼多家檳榔攤，你們幹麼全都擠在這一攤？有特別好吃嗎？」
「廢話！」常客甲立刻啐了一聲。「不好吃，林背幹麼來跟人塊燒？哇戈不是肖ㄟ！」
「就這樣？」光是一個好吃，就受歡迎到讓交通停擺，這也太誇張了吧！
「啊喲，甲汝共啦，其實最主要的齁，還是因為如花長得很漂亮啦！」常客乙說出真正原因。
「如花？」不會是電視上的如花吧？「有那麼漂亮嗎？」語氣中滿是懷疑。
「騙你沖啥！」常客丙聽他懷疑的語氣，非常給他不爽。「我們如花是檳榔西施之花，包你看到就煞到！」
「沒錯，只可惜……」常客丁還沒說完，一個稍嫌粗嗄的嗓音，就從「好味道檳榔」的攤裡面吼出來。
「別叫了啦，叫魂啊！」隨著聲音，頭也一起飆出玻璃窗外，眾人口中的「如花」露出一張很「精采」的臉，惡狠狠地瞪著這群客人。
姚亮頓時愣住，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只見她一頭披肩的長直髮染成亮麗的橘金色，撲上厚粉的白臉上有藍綠色的眼影，粉色的腮紅和橘紅唇彩，教人眼花撩亂，簡直不知往哪看才好。
但是，雖然濃妝艷抹，還是勉強看得出她五官立體，輪廓明顯，有著很漂亮的一張臉。
「尚好吃檳榔」開業十幾年，在周圍數十家檳榔攤環伺下，始終生意平平，直到半年前由曾如華「掛牌」坐鎮，情勢才大為改觀，「尚好吃」不但將附近所有的檳榔族吸引過來，還讓許多人不遠千里慕名而來，就只為了看她一眼。
「……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是如華，不是如花！不要亂叫好不好？」嘶啞的吼聲持續飆出。
前年從高中畢業，家裡的經濟狀況無法供應她繼續升學，而剛好她也不想再唸書了，就乾脆「下海」賣檳榔，誰知道竟然會造成轟動，讓家裡的經濟大有改善。
「叫如花比較親切嘛！」
「就是說咩，有什麼關係！」
幾個熟客不以為意地跟她打哈哈。
「Ｘ！你們沒關係，我有關……」還沒罵完，一個巴掌「啪」地一聲，用力拍上她的後腦勺。
「嘎你說過幾擺了，不准對人客凶！你到底有沒有聽入去？」一張跟如華有得比的「調色盤」臉，從她背後現身。
「厚，很痛ㄟ！」如華惱火地按摩痛處，回過頭，一雙明媚的大眼極度不爽地瞪著施暴者。「幹麼每次都打我頭，你當我的頭是木魚啊！」
「誰叫你說不聽，用巴的卡快！」曾黃麗花，也就是曾如華的母親，插著腰理所當然地回答。「手不要停，繼續包，沒看到有一堆人客在等啊！」
「你很囉唆ㄟ！」嘴裡雖然不滿地應著，但包檳榔的動作一樣飛快，不到二十秒，她又完成一盒檳榔，交給下一個排隊等候的客人。
「沒關係啦，我們已經習慣被如花吼啦！」
「對咩，一天沒聽，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溜∼∼」
母女相鬥的戲碼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回，客人們就當是看場免費的歌仔戲，興致高的咧。
「你聽到沒有，他們都沒在嫌，就你一個人囉哩叭唆……」
「你皮在癢是不是，說我囉唆？」又是一個乾淨俐落的「叩」聲。「要是你母沒有在旁邊盯著，不知道你又會惹出多少麻煩！」
自從如華接棒後，攤子的生意不可同日而語，總收入是以前的五、六倍，但是她這個老闆娘也沒閒著，不但要幫忙包檳榔，還要幫忙善後，工作量有增無減。
「我哪有惹麻煩？」頭一再被當木魚敲，讓如華不爽到極點，索性不包檳榔，轉過身跟她老媽大眼瞪小眼。
「還說沒有！」曾黃麗花雙手插腰，開始算帳，聲勢不比她小。「昨天你打了一個客人一巴掌，是怎麼回事？你說啊！」這類插曲，三不五時就鬧上一回，她處理得煩死了！
「Ｘ！」說到這件事，她就一肚子火。「有人要吃我豆腐，我不開扁，你是要我乖乖讓他吃啊？」她是賣檳榔，又不是賣肉！
自從她「接客」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不少，很多人會乘機摸她一把，大部分是摸摸她的臉頰，她雖然不爽但還能咬牙忍下，誰教她是靠「美色」做生意。但是，昨天那個人竟然趁她不注意時突擊她的胸部！這口氣她當然忍不下去，一個巴掌就賞過去，其他客人看到她發飆，也立刻就猜到發生什麼事，眾人將那個色狼圍在中間，打算給他一個難以忘懷的教訓，讓他以後不敢再輕舉妄動，若不是曾黃麗花及時阻止，那人起碼斷幾根肋骨。
「那你也要阻止人客相打啊！」如華的客人緣很好，她的人客都會保護她，就怕護過頭了。
「我管他去死！」如華滿不在乎地啐道：「他不惹我，我就不會打人，他要是敢再來，我就把他的手剁掉！」咚！說著，手上的檳榔刀應聲插在刀板上。
「說得好ㄟ！」
「如花，有阮厚你靠，免驚！」
「看誰敢欺負你！」
一呼百應，攤子前的男客全都站在她這一邊，把她當成女神看待，讓曾母看了是好氣又好笑。看這樣子，暫時沒人敢上門找她麻煩才對，除非是嫌自己命太硬。
就在這時，一個不知死活的聲音剛好插進來
「喂，你想不想變鳳凰？」
說這話的正是拚命擠到前頭一探究竟，此時已經挑出她一大票毛病的姚亮。
聲音粗嗄難聽，不合格。
打扮太過俗麗，不合格。
言行舉止粗魯，不合格。
從頭到腳，除了臉蛋還可以之外，沒有一項符合他的標準，但一連串的改造計劃在他腦裡逐漸成形，竟讓他產生了好久沒有的興奮心情。
高級主管、名門千金和當紅明星，他已經教膩了。他想要接觸更具挑戰性的工作，若是能將她改造成氣質和美貌兼具的美女，完成這不可能的任務，才算是了不起成就。
「鳳凰？」如華瞇起艷光流轉的雙眼，極度不爽地瞪著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火爆味十足地反問：「Ｘ！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一隻麻雀？」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竟然說她是只「麻雀」！真是Ｘ的欠扁！
「女孩子說話不要這麼粗魯！」她的措辭讓他性感的唇微抿，不悅的神情掠過俊美的臉龐。她果然需要改造！「放心，你就算現在只是一隻麻雀，但只要經過我的改造計劃，一定可以成為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淑女。怎麼樣？願意接受我的訓練嗎？」
他可是國內頂尖的形象顧問，多少名媛千金捧著大把鈔票求他替她們改造，還得看他的心情才考慮要不要接？這麼好的機會主動送上門，只要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訓練你個頭！」她狠狠地瞪著這個超沒禮貌的男人，冷冷地丟出一句簡潔有力的拒絕。「滾！」
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自以為是，讓她超級不爽！
她可是新竹省道最受歡迎的檳榔西施，一大堆人慕名來買她的檳榔，而他竟然大言不慚、一臉施恩地說要改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