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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席絹

    姚子望臉色忿忿,卻不敢多言,在欲言又止了幾秒後,終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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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點,姚子望來到醫院,而程雪歌早已經站在父親床邊,虎視眈眈的看著她。

    其實他一整天都在醫院,因為最近常陷入昏睡的父親,今天一早不知為何精神特別好,胃口也奇好,父子倆愉快的談天,讓程雪歌就算外頭有無數的事等他去處理,他也捨不得離去。因為他心中沒來由的惴惴,總覺得父親突然好成這樣,非常的不尋常,只是他沒膽子多想,害怕去多想

    「姚小姐,妳來了。」程志昂半躺在床上,微笑的對姚子望打招呼。

    「程先生,您今天看起來精神相當好。」姚子望打量著程志昂的氣色,心口一沉,臉上卻還是掛著笑。

    「可能是這些日子來睡太久了,今天才會一直都捨不得睡吧。」程志昂搖搖頭,不想浪費時間在寒暄上,因他自知時間已剩不多了。「來,妳快請坐。」

    姚子望靜靜點頭,在床前的椅子坐下,從公文包裡抽出一疊厚厚的文件,非常有效率的開始說明--

    「我的計畫是這樣的,將目前『遠帆』所擁有的資產化整為零……是的,市場上的風聲是『姚氏』有意接收貴公司,於是『皇昕』銀行的關愛眼光全部轉移到『姚氏』身上,畢竟『姚氏』是有那個能力與『皇昕』抗衡的……您猜的沒錯,可以趁這個混亂的當口,將土地栘轉,那麼我幫你們準備好的資金也可以動用了……」

    「等等!爸,您打算把公司賣給姚子望是嗎?」一直安靜旁聽的程雪歌聽到後來,終於知道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她要買下「遠帆」!他震驚得跳起來。

    「只是入股。」姚子望微勾起唇角。

    「妳剛才提到妳要佔九成股份,這還叫入股嗎?!」

    「你依然是『遠帆』的老闆。」

    「我為什麼要當一個傀儡老闆?!」程雪歌低叫。

    「恕我失禮的問你一句:以你現在的能力,你有辦法去擔當一份比『傀儡老闆』更稱職的角色嗎?」

    「妳!」程雪歌滿臉通紅,輕易被她激得怒火中燒,幾乎要跳過床來掐死她。

    「雪歌。」程志昂輕輕一喚。

    「爸,您不相信我可以……我一定可以的……我……」低頭望著父親,程雪歌心中又酸又痛,知道自己很沒用,所以父親不願把這個重擔交給他。然而知道自己沒用是一回事,當真被那麼看待了,還是心痛欲絕。

    「雪歌,你聽我說。」將兒子的手拉過來,兒子半蹲跪在他床邊,難過的看著他,程志昂無比愛憐的輕撫兒子的頭。「雪歌,這些日子以來,我靜靜的看你奔走,到處跌跌撞撞,吃了好多苦頭,我看了心裡真是難過。以為你會因為瞭解到事情有多麼困難後放棄挽救『遠帆』的。可是你沒有,重重的困難反而激起了你骨子裡的不服輸。爸爸從來不知道性情溫和的你,會有這樣強韌的面貌。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往商業這條路走,那麼一直放你這樣跌跌撞撞下去是不行的。做生意不是努力就可以了,你還必須學會手段與方法。這些天來,我一直想著要怎麼幫你入門,想著要給你找個好師父,然而以我現在這處境,想幫你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幸好昨天姚小姐來醫院找我,跟我談了這件事。」

    「您要賣掉『遠帆』……」程雪歌聲音微哽。

    「拿『遠帆』來當作你向姚小姐學經商的學費,我還覺得太划算了。」

    「什麼?!」

    程志昂還想說話的,但身體的疼痛讓他開始喘息起來。為了不讓兒子擔心,他強自發聲,對姚子望道:

    「姚小姐……接下來,就請妳說明吧。」

    姚子望點頭,沒理會程雪歌的瞪視。

    「是的,如同令尊所言,這是一樁交易。我幫『遠帆』找來資金,讓它暫時不倒;我幫程先生教育他的兒子如何當一個成功的商人,助他把『遠帆』振興起來;我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理所當然得到『遠帆』九成的持股。如果你不服氣,那就請在最快的時間內,把公司經營起來,賺大錢把我手中的股份買回去。」

    「這種交易對妳有什麼好處?」這女人心中在想什麼?

    「好處嗎?當然有。」她笑。

    「什麼好處?」

    姚子望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程雪歌,以氣死人的聲調道:

    「等你知道了,就代表你出師了。從現在起,請開始努力吧。」

    再度成功的把美男子氣到爆血管,不過姚子望自認不是故意的,所以把他晾在一邊,將秘密合約攤在程志昂面前。

    「程先生,這份合約裡所條列的,正是我們昨天談的內容,你看看,若無問題,請簽章吧。」

    程志昂指示兒子將他的印鑒取來,在簽名蓋章的同時,深深的對姚子望道:

    「姚小姐,一切都交給妳了。」

    「我不會讓你失望。」姚子望堅定的說道。

    「我兒子也麻煩妳了。」

    她正要點頭,卻突然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於是態度保留的只是微笑,不語。

    程志昂也是在說完了後,才覺得自己好像用錯字眼了。對一個年輕女性說這種話是不得體的,她又不是兒子的女朋友,真是孟浪了。於是他佯咳幾聲,結束這話題:

    「好,事情就這麼定下了。雪歌,你把這份合約拿回去看,記住裡面的所有內容,尤其要記住--不要讓外人知道姚小姐是『遠帆』的幕後金主與最大股東。」

    程雪歌只是緊抓著合約,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病房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姚子望收好公文包,起身道:

    「我也該走了。程先生,你早點休息,明天我會再過來。」

    「好的,姚小姐,妳慢走。啊,對了,如果明天妳來,也許會遇見我家雪歌的女朋友呢,她明天要來台灣了,我們大家認識認識吧。」

    「有機會的話。」姚子望禮貌的笑笑,離開了。

    邊走心裡邊荒謬的想著:這程先生怎麼一副托孤的模樣?不會想要她除了當他兒子商業上的指導者外,以後連他兒子結婚了,還要她去當主婚人吧?

    拜託!雖然她是很精明能幹沒錯,但到底也只比程雪歌大一歲而已,就算她願意托大的當他家長,也得看那個愛生氣的小子同不同意吧?

    真是……想太多了。

    明天來醫院後,一定要這麼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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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明天。

    當日深夜十一點半左右,程志昂在兒子垂淚的低喊裡,溘然長逝。

    第四章慘創

    辦完父親的喪禮,時間又過去一星期。程雪歌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機械化的處理著所有該處理的事情。有時忙完外面的一切,與女友回到家裡,唯一能做的,除了睹物思人,就是相看淚眼。雖然知道日子不能再這樣下去,然而精神卻是振作不起來。

    直到今天,喪禮已經過去一星期的現在,他一早醒來,睜開這些日子來少有安眠的眼,那眼,充滿血絲,不再無神,卻開始閃著驚疑與憂慮……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到了在父親的告別式之後,就沒再看到姚子望出現在他眼前……那麼,她去了哪裡?她現在已經擁有「遠帆」的主導權,這些日子以來,在他渾渾噩噩的時間裡,她有沒有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她有沒有把「遠帆」怎麼了?

    這個想法讓他瞬時跳了起來,心急心焦,再也顧不得身體上的疲憊與虛弱,就想馬上奔到公司去看看,更想馬上跑到姚子望家裡揪著她的衣領質問。那衝動讓他連睡衣都來不及換,便跑出房門--

    「雪歌,你醒了?」正在客廳裡忙著的唐清舞叫住他。

    女友的叫聲讓程雪歌及時煞住了往大門衝去的步伐。

    「早,清舞。妳在忙什麼?」他這才看到客廳裡一堆紙箱凌亂放著。

    「我想把伯父的物品都整理起來,這樣可以妥善保存著,也可以……不再讓你看了傷心。」唐清舞輕輕說著。

    「清舞,謝謝妳。」他走過去,跟她一樣坐在地毯上。女友身邊放著父親的衣物,已經清洗過一次,正在折疊收納。

    兩人靜靜的整理,衣物一件件被收進紙箱裡,封箱。仔細的折疊放置,就像把對父親的記憶牢牢收藏……他們無言的做著,無言的向父親告別。

    唐清舞手上拿著程志昂的最後一件衣服,突然開口道:

    「雪歌,我會留下來幫你。」

    聽到這話,程雪歌停住手邊的動作,看向身邊臉色與他相同蒼白憔悴的清舞。

    「妳不是已經在美國找到教師工作了?」

    「我不想在這時候離開你。」唐清舞垂下頭,兩滴豆大的淚落到她手上緊抓著的衣物裡。「我……來不及見到伯父一面,心裡好難過……要不是我堅持要等到口試後才過來……如果我可以不那麼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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