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朱拾夜
輸人不輸陣是林阿草師父對他們的叮嚀之一。
楊天樂拍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說:「不用說用看的都知道,他們大概怕了你了,瞧一個一個都站著不動。」
「怕就好!那我們走吧。」何遇雪建議道。要是只有她一個人的話,他們再多幾個人她也不怕,但楊天樂在,他這用腦的斯文人根本不懂打架,她是不可能讓他置身險境的。
「我看不好,萬一他們趁我們轉身的時候攻上來,那我們豈不是吃虧了?」楊天樂又說。
「沒錯,小日本鬼子都是難以信任的,那我擋著,你先走。」至少她有武功,而且很強。
「不好。」楊天樂一口否決。「我看還是多找些幫手來比較好,這樣吧,這裡由我先擋著,你到LePapillon裡去找個男服務生出來,當他們看到我們人數比較多時,也許就會知難而退了。」
何遇雪想想。很有道理!LePapillon裡頭都是男服務生,而且個個人高馬大,卸下服務生裝的話,每個人站出來都比這些小日本凶,極具恫嚇效果。
「那你進去叫,我在這裡擋。」她說。
「不好。」楊天樂又一口否決。「他們的目標是我,我一動他們就會跟著動,到時誰也走不了,所以還是你去比較妥當,我在這裡跟他們說說話拖延時間,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他一直催促她,搞得何遇雪愈來愈緊張,根本沒時間細思。
「好吧,那你盡量拖延他們,我很快就回來救你。」才咬牙要走,他又捉住她的手臂。
「慢慢走,別讓他們知道我們有逃走的企圖。」他提醒道。
何遇雪這才驚覺。可惡!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看著她強裝鎮定的走進LePapillon,楊天樂這才回頭對墨鏡黑衣人交換了個眼色。
墨鏡黑衣人輕點了下頭,打開車門讓他坐進去。
當何遇雪領了一票服務生走出來,剛好看到黑色轎車揚長而去,而楊天樂早已不見蹤影。
她呆立在原地,一股冷氣從背脊直竄上來。
他被綁架了!她居然讓他被綁架了……
第七章
出乎意料的,三合會的代理會長非常年輕,年紀與楊天樂相仿,而且身形比他還要瘦削,臉色是一種長年帶病的蒼白,白中帶青,但五官卻極為精緻,帶著女性的柔美,不過他的一舉一動倒是十足的男性。
「你好,我是三合會的代理會長三合翔聖,很抱歉,用這麼唐突的方式把你請來,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請你多多見諒。」說完,他掩嘴咳了咳,白晰臉上染上一陣紅潮,但當那陣紅褪去後,臉色卻比方才更加蒼白。
楊天樂對他流利、咬字清晰的中文感到訝異,三合翔聖立刻說他曾在台灣待過幾年。
「還好,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日本的三合會會找上我?」這是他的疑問。
最好不要是被楊天傑、楊天琪兄妹給得罪了,所以特地找他來出氣。
「既然楊先生問了,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三合翔聖又咬了咳。
「你還好嗎?」楊天樂耐心的等他順過氣來。
「不礙事,病根從小就有,現在已經是我最好的狀態了,否則沒人會答應我跑這一趟。」三合翔聖喝了口溫開水潤潤喉。「言歸正傳,我把楊先生請來的目的,是想看看你背後的刺青。」
刺青?!
楊天樂戒慎的問:「你怎麼會知道我背後有刺青?」這件事只有他跟他父親知道。
他還記得當時父親看見刺青時的表情,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抱著神志恍惚的他喃喃道著「回來就好」。
自那時開始,他們父子兩人便開始了定期搬家的生涯,直到近兩年與石為徑合夥創立天智科技逐步上了軌道,這種一年搬十二次家的日子才結束。
三合翔聖牽動嘴角,浮現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我不但知道你背後有刺青,還知道那是在你十八歲時,被綁架時刺上去的,那時候你應該消失了一個多月吧?」
楊天樂又是一震。
他被綁架的事一直是個秘密,連楊天傑他們都不知道他曾被綁架過。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調查我?」過往惡夢般的回憶又被重新攤在陽光下,他激動得簡直無法克制自已。
「看來你對是什麼人綁架了你,又是誰在你背上刺青的完全一無所知。」三合翔聖又咳了起來,連忙端起水杯輕啜。
他說對了!楊天樂對是誰綁架了他,又是誰在他背後留下鷹蛇圖騰的完全不知道也不清楚。那一個多月裡,他們收走了他的眼鏡,那時的他就像處在雲霧裡,怎麼也看不清,刺青時他們先拿乙醇迷昏他,所以當時他幾乎沒有感覺,醒來後只覺背上一陣麻辣辣的痛。
他額頭上跳動的青筋與緊咬的牙根告訴了三合翔聖答案。
「誰綁架了你我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為你刺青的人是誰。」
「誰?」一想到背上那個令他引以為恥,且無法毫無顧忌的向喻培菁告白的刺青!他就恨不得剁下始作俑者的那雙手!
「那位刺青師是我們三合會的專屬刺青師,在日本刺青界是個傳奇人物,名叫橘鶴舞,不過她五年前已經過世了。」他說。
「過世了?!」楊天樂突然有種失衡的感覺。過去十年他心裡的那個陰暗面只要一想到背上的刺青,就想著該如何對付綁架及在他身上刺青的人,沒想到他一心要報復的人之一居然在五年前就死了?「那我被綁架是你們三合會幹的?」
「就我所瞭解的,你被綁架這件事跟三合會並沒有直接關係,似乎是你得罪了什麼人,所以才會被綁到日本去。」
「那時我被綁去日本?!」楊天樂很是意外。難怪父親當時怎麼都找不到他,原來他被綁去日本了?
「你不知道嗎?」三合翔聖也很驚訝。
「那段時間我一直渾渾噩噩的,完全沒有坐飛機的印象。」他老實的說。
或許是年齡相仿,或許是三合翔聖的態度讓他沒有壓迫感,所以楊天樂的情緒也從緊繃慢慢放鬆下來,只是有些事是要問清楚的。
「你知道當時我得罪了誰嗎?」他問。最好不要是老爸得罪了人,對方綁架他充數。
「我只知道是一個小女孩。」三合翔聖對他同樣有問必答。
小女孩?他的答案讓楊天樂又是一臉茫然。他十八歲時有得罪過一個小女孩?他垂下目光,努力回溯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十八歲那年正好是他考上大學及當上喻培菁家教的那一年,也是他初次覺得生命裡充滿無限光輝的一年,所以就算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以警局為家的父親,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唯一的煩惱是當時剛升上刑警的楊天琪,時常把一些夜不歸營的小男生小女生丟到他家,過了兩三天後才把他們領走,最長的紀錄是留兩個禮拜,因為楊天琪把她丟到他家時是呈酒醉狀態。
那是個小女生,如果他的第六感沒錯的話,當年的小女孩就是現在的何遇雪!
瘦瘦小小的像只揚著利爪的小野貓,在他家的那兩個禮拜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裡。
當時身為大學新鮮人及家教的他實在沒辦法好好照顧她,於是只好在早餐時幫她連同午餐的份一起做好,端到她的房門外後就匆匆忙忙去上課,晚上回家時再買兩個便當回家。
結果有天他回家時,發現她在洗手間暈倒了,而她雙腿間的血痕讓他明白了怎麼回事,卻又不敢幫她清潔,只好硬著頭皮去買衛生棉,然後耐心的待在一旁等她醒來。
這件事神奇的消除了他們之間的隔閡,她甚至會對他羞怯的微笑了,還會等他下課一起作飯、炒菜,她的笑容愈來愈多,他也跟著開心起來。
兩個禮拜後的有一天,他回家後她已經離開了,他想是楊天琪良心發現把她帶走了,那時他除了失落,還是失落,像丟失了一個很親愛的小女孩。
當時他太年輕了,沒心機去問小遇雪遭遇過什麼事。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否則也不會被楊天琪抓到他家了。
但,照那時的愉快氣氛,她應該不可能埋怨他到要人綁架他的地步吧?她連處子之身都可以給他,有可能會害他嗎?
想到那纏綿的一夜,他的心跳驀地加速了起來,心思稍稍飄開。
「現在可以讓我看看你背後的刺青了嗎?」三合翔聖打斷他的思緒。
楊天樂回過神來。
「你們大費周章的從日本來台灣,就只為了看我背後的刺青?」
三合翔聖眸中精光一閃,隨後吐了口長氣。
「刺青會在你身上,你是有知道的權利。」他說。「三合會的會長,也就是我的父親三合尊目前正在彌留狀態。」
「彌留?」楊天樂問。那不就表示三合會現任會長即將不久於人世?
「沒錯,這件事只有三合會裡幾位重要幹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