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皇千秀
「連特助。」賀玉濤面無表情地打斷他,「如果您不反對,我想我們還是快點回會議室去吧,還有重要的公事要討論呢。」
嘴裡雖是這麼說,但他已經做好隨時揮拳的心理準備了。
「對我來說,瞭解貴公司的員工素質,也是很重要的任務。」連慎宇惡毒地說:「人事經理又是負責訓練員工的人,她的水準也就代表了貴公司員工的水準。你是新人,所以大概還不知道,你們葉經理表面上一板一眼,私底下可是開放熱情的很,一旦看上了男人就會窮追不捨,在場諸多男士們,大概都已經嘗過苦頭了吧?」
賀玉濤肩膀微動,葉蘭希馬上知道他的意圖,急忙飛快地按住他的手臂。
「對不起,連特助,我想起有重要的事要跟賀先生交代,先失陪一下。」葉蘭希達拖帶拉地,硬是將賀玉濤拉到茶水間裡。
「為什麼要攔我?」他原本清亮溫柔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有力,這是他憤怒到極點的證明。
「冷靜一點,要是你動手打了他,我們還拿得到代理權嗎?」
「他要是真有心談生意,還會這樣當眾污辱合作對象的主管嗎?你太天真了。」
葉蘭希搖頭說道:「那個人再怎麼亂來,諒他也不敢怠忽職守。等他發洩完回到會議桌上,自然會把心思轉回公事。」
「你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難道為了生意,你連尊嚴都可以不要了嗎?明明是他無理取鬧,為什麼還要容忍他?難道說,他說的才是真的,你當初真的對他……」見到她的表情,他隨即閉上了嘴。
葉蘭希的雙眼圓瞠,泫然欲泣,「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對不起。」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但是卻沒法把話收回來。
她嘴唇發青,全身顫抖,「你當我是木頭人嗎?你以為我就不生氣,不想打他一巴掌嗎?但是這裡是公司啊!要是為了我的私人恩怨,影響到公司業務,我還有資格待在這裡嗎?我還有臉面對所有上司跟同事嗎?」兩行晶瑩眼淚從眼角淌了出來,緩緩滑下面頰。
賀玉濤怔怔地望著她,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向來堅強的葉蘭希,居然會在他面前流淚,可見心裡受到的痛苦有多大。
以往看到女人流淚,他只覺得麻煩困擾,現在見到她的眼淚,心口就像被利箭射中,痛得四分五裂。更糟的是,害她哭的人正是自己。
他深深感到自己比連慎宇還要差勁。
伸出雙手將她摟進懷裡,「對不起,是我不好。」
她深深吸氣,想停住眼淚卻辦不到,只能靠在他懷中,任由淚水奔流。
賀玉濤不斷道歉,「對不起。」輕輕拭去她的淚水。過了一會才柔聲說:「我們出去吧。不管有多困難,我們都要同心協力,把代理權拿到手,別忘了,我們可是最佳拍檔。」
葉蘭希微微一笑,點點頭。
走出茶水間,赫然看到連慎宇一行人迎面而來。
「兩位,悄悄話講完了嗎?」看到葉蘭希眼角末干的淚痕,他露出難看的笑容,「啊,原來如此,賀先生早就領教過葉經理的手段了啊。怎麼樣,平常一本正經的女人在你面前楚楚可憐地掉淚,是不是顯得更有魅力呢?」
他的一個秘書輕咳了一聲,提醒他不要再說下去,但連慎宇置之不理。
賀玉濤收斂起他的怒火,心平氣和地說:「我要感謝連特助,因為你的提醒讓我知道,葉經理無論於公於私,都是表裡一致,是最認真純潔的人。本公司有她這樣的主管,是全體同事的福氣。」
連慎宇瞇起了眼睛,讓他的臉顯得更加陰險。
「還有,」賀玉濤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伸手摟住葉蘭希的肩膀接著說:「葉經理的終身幸福不用您擔心,那是我的責任。您當初追不到葉經理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世界上最適合她的男人只有一個,就是敝人在下我,最珍惜她的男人,當然也是我!」
這話說得很響亮,連隔著玻璃牆的辦公室都聽見了,許多同事再也忍不住地發出聲聲驚歎。
葉蘭希吃驚得瞪大眼睛,但賀玉濤仍是從容自若。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錯誤,真心愛戀一個人的時候,就要大聲說出來,讓全世界都聽到,不管會傷害到什麼人,不管會引起多少風波,都絕對不能退縮。
連慎宇氣壞了,整張臉漲成難看的豬肝色,再也顧不得形象,開始大放闕詞。
「我追她?你有沒有搞錯?這種假惺惺的女人,送給我我也不要!葉蘭希,你不要以為你釣到個冤大頭,就可以跟我耀武揚威了!當初我只不過是可憐你沒人要,才開口約你。憑你這種貨色,沒兩天就會給人玩膩,扔在路邊當垃圾!到時就算你爬著回來求我,也休想我會再看你一眼……」
他永遠沒機會把話說完,因為賀玉濤的拳頭一瞬間就已來到他眼前,砰地一聲將他打飛出去。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生,葉蘭希根本來不及阻止,等她回過神來,連慎宇已經滿臉鮮血地仰躺在地上了。
現場除了連慎宇的呻吟聲外,完全鴉雀無聲。葉蘭希在一片不祥的死寂中,腦中只剩一個念頭——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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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只糟糕,簡直糟糕透頂了。
連慎宇怒氣衝天地跳上了車,除了揚言控告雷霆企業跟賀玉濤外,更撂下狠話,說雷霆企業再過一百年都別想跟德智合作。
雲霆耀十分憤怒,氣連慎宇無理取鬧,更氣賀玉濤沉不住氣,竟在公司裡亂用暴力。
「我會打電話去向亞歷先生解釋,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去向對方道歉。」這是他對表弟下的判決。
賀玉濤再怎麼說也是世界級音樂家的公子,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他開口想抗議,但雲霆耀平時雖然不擺架子,可是一旦認真起來,絕對不容別人挑戰他的權威。所以光看到他的表情,賀玉濤就放棄了。
他忿忿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出副總辦公室。
五分鐘後,葉蘭希在空無一人的視聽室裡找到他。他正斜躺在窗邊的沙發上,凝視著窗外的藍天。明亮的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映出那俊美的輪廓,簡直就像一幅畫般。他聽見她走近,但並沒有回頭。
葉蘭希輕聲說:「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害了你。」
賀玉濤搖頭,「沒有人害我,是我自己道行不夠,一點自制力也沒有。但是,我沒辦法去跟那種人渣道歉,因為我一看到他那張臉,就會氣得失去理智,再次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
她即便理解他的憤怒,卻也愛莫能助。
「你說過,第一次見面時,你認為我跟他很像,是吧?我在你眼中真的是那種人嗎?」賀玉濤的聲音在抖,因為他真的氣瘋了,「如果是的話,我乾脆現在就從頂樓跳下去算了!」
葉蘭希靜靜地望著他,忽然噗哧笑了出來。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他覺得莫名其妙。
她在他身邊蹲下,雙眼平視著他。她臉上一片平和,沒有憤怒,沒有緊張,也沒有平日的冷硬,有的只是安詳和溫柔。雙眼呈現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猶如兩泓清泉。
「想不想聽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一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原來早就忘記連慎宇的長相了,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得。」
「不會吧?」
葉蘭希點頭,「是真的。他下車十分鐘後,我才想起他是誰。而且他跟我印象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也就是說,我根本已徹底忘了這個人,只記得當初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賀玉濤說:「也許是這幾年來他變了,以前可能還沒這麼討厭。」
她搖頭,「他是變胖了,但個性一直就是這副德行。」
「所以你的結論是?」
「結論就是,我這幾年來,一直在恨著一個早就忘記的人,把氣出到不相干的人身上,甚至還立誓永遠不談戀愛,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呢?」
「換句話說,我跟他一點也不像?」
「從來沒像過。」
「講話的口氣,還有笑容?」他遲疑的再三確認。
「沒有半點像。」
「全是你的錯覺?」
「沒錯。」
「的確很可笑。」賀玉濤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那麼,我被你誤解了這麼久,你是不是該補償一下我的精神損失?」
「可以啊,看你要什麼補償,儘管說。」
「呵呵呵,『儘管說』?你大話可別說得太早,我要的補償,你可能得花上一輩子才辦得到。」
葉蘭希此時腦中一片清明,長久以來,從沒這麼平靜過。之前對賀玉濤的種種猜忌嗔怨,早已煙消雲散。
就算他對別的女人太溫柔又怎麼樣?就算他沒有跟彭海瑟講清楚他們的關係又怎麼樣?這個男人,在她面臨人生頭號死敵的羞辱,最難堪苦惱的時候,願意挺身站出來支持她,全心全意,沒有半點保留,完全不顧慮自己的前途。他都已經用行動證明他的真心了,自己還有什麼好懷疑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