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竹君
莫非他是因為她反抗了他,才憤而將她關入這裡?
她必須跟這些女人一樣,在這裡孤獨終老嗎?
「不,不行,我要去找他說清楚。」若兒急急的下床,走向門口。
她若是關在這裡,爹娘怎麼辦?他們會擔心她一輩子的呀!
意外的,喬木就站在廊外,一見她出來,立即攔住她。
「若兒姑娘,妳不能出去。」
一見到熟識的面孔,若兒宛如溺水的人攀住浮木般,緊緊拉住他的手臂。「喬不大爺,求求你讓我見侯爺,我有話跟他說。」
喬木為難的皺了下眉頭。「對不起,姑娘,少主有不能見妳的苦衷。」
只是對她寬容一夜,就引起這麼大的風波,若是再讓太子察覺少主對若兒姑娘的感情,怕不以此為要脅,成為控制少主的籌碼。
為了她,為了遼國,少主不得不忍痛將心愛的人囚禁在這兒,以瞞過敵人的耳目。
「相信我,妳留在這裡的時間不會太久的,少主一定會想辦法救妳出去。」他吶吶的安慰著,言語間透露出少主的無奈。
為了保護她,少主甚至以監督這些女子為名,命令他留守在恨天居,為的就是怕她發生危險或遭人欺侮。
所幸這群女人同是落難之人,有著同病相憐之歎,所以倒也沒有為難若兒的意思。
喬木半強迫的將若兒請回屋裡之後,再度將門合上。
「喬木大爺……喬木大爺……」若兒猶不死心的呼喚著,想說服他帶她去找耶律天昊。
可是他就像是聾了、啞了似的,充耳不聞,魁梧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廊下,像尊守護的門神。
「別叫了,剛來時誰都跟妳一樣,叫痛了嗓子,哭啞了喉嚨,還不是一樣出不去,跟著大夥兒留在這裡。」粉衣女子走過來,扶著她到椅子上坐下。
「可是我是冤枉的。」
「被關到這兒來的姊妹,誰不是冤枉的?左邊那位還是浙江知府的千金哩!咱們都是以出眾的姿色或是獨具才華被帶進太子府,以為就此飛上枝頭成鳳凰了,那曉得是被訓練為眼線,被送進質侯府後從此禁錮一生,試問誰不比妳冤枉?」
聽說若兒可是在大廳裡當眾反抗侯爺,使他難堪的女子,被關進這裡才是最不冤枉的一個。
「所以勸妳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好好思索一下怎麼度過這漫漫歲月才好。」
要說魯莽,若兒可是世間第一人,平白錯失了得寵的機會,要是她們,絕對不會輕易得罪侯爺,一定順他的意,緊緊的抓住他的心。
唉!真是傻丫頭一個。眾女對她既同情,又覺得惋惜,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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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特別漆黑,上弦月躲在厚厚的雲層裡,恨天居內更是一片黑濛濛,教人什麼都看不清楚。
一陣夜鷹的叫聲響起,站在院中的喬木仰頭一望,看見一道黑色的人影從大樹遮蔽的牆外翻了進來。
「少主。」他上前一揖。
黑衣人微微頷首。「她呢?」
「屬下依照您的吩咐,將她安排在右廂最偏遠的房間內。方纔的消夜裡添了些迷藥,這時她已經睡沉了。」
「她……一定很恨我吧?」蒙面的黑布下只露出一雙黑瞳,此刻黯然的瞇起。
喬木頓了一下,才有些笨拙的回答,「是哭了半天,晚飯也吃得不多,只有消夜吃了半碗蓮子粥,不過看來並無大礙。」
其實心裡最苦的應該是侯爺,肩上背負的責任實在太重,讓他無法顧及兒女私情。
耶律天昊沉默的走向長廊,進入若兒的房間。
喬木想點亮燭火,但被他搖頭制止。
「不用了,你出去吧。」
房裡若乍然明亮,有可能引來趙玉那些探子的注意,察覺他的行蹤,與其讓若兒再度落入危險,他寧願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她。
喬木沒說什麼,立即退下。
雖然屋裡那麼漆黑,她的身影是那麼朦朧,但她的嬌容已如同燦爛的朝陽,深烙在他的腦中,既使看不見,卻依然清晰。
他坐在床沿,撫摸著她細緻的五官,感覺到上面的濕濡,知道她一定是哭著睡去,令他的心禁不住一揪,深深的歎息。
「誰?你是誰?你想幹什麼?」若兒聽到歎息聲,馬上驚醒,嚇得差點尖叫,嘴卻倏地被一個大掌緊緊摀住。
「該死。」他低咒出聲。消夜裡的迷藥為何沒有迷昏她?
聽到這聲低咒,若兒杏眼圓睜,激動的落下淚水,撲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他。
「是你,你是山洞裡的那個人,是那天夜裡來家裡綁我、又死命救我的人對不對?你是來帶我走的嗎?」她沒看過他的長相,但認得這道低咒聲。
「妳認得我?」耶律天昊的驚訝不在她之下,虎目瞪得圓大。
若兒直點頭,忙不迭地道:「我認得、我認得!我認得你的聲音,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早知道太子的計謀,不想我捲入紛爭,那天才來救我的吧?你原本想回報我的救命之恩對不對?可惜寡不敵眾,被太子的人打傷了。你傷得重嗎?還痛不痛?不要緊吧?」接著她趕緊放開他,怕自己的動作弄疼了他的傷口。
自從那夜之後,她一直擔心他的傷勢,但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該向誰問起,現在見到他無恙,真是太好了。
「妳關心我嗎?」黑暗中,他看到她臉上閃爍著一道亮光,知道她又哭了,不由得伸出手指為她擦拭。「妳真是愛哭。」
「不,若兒才不愛哭,都是那個壞蛋欺負我,我才哭的。」她勉強收拾起淚顏。
「那個壞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就是質侯耶律天昊,他好霸道又殘忍,是個嗜血又言而無信的大壞人。」
「是嗎?原來他給妳這麼差勁的觀感。」耶律天昊苦澀的一笑。
「可不是?他在大家面前殺人,又把許多無辜的女人關在這裡,你說他是不是很壞?」她從來沒有這討厭過一個人,耶律天昊是有生以來的第一個。
枉費他長得人模人樣,一表人才,原來也只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耶律天昊沉鬱著臉,緩緩的點頭,「是很壞。只是,這裡的人都睡沉了,為何妳沒睡?」她應該吃下了迷藥,睡得不省人事才對。
若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今天哭了一個下午,沒有心思吃晚飯,消夜也只吃了一口,怕那些姊妹發現來嘮叨我,所以就騙她們吃了半碗蓮子粥,其實剩下的那些全沉到後面的水塘裡餵魚了,也許是因為肚子空空的,才特別容易醒來吧。」
也幸好是醒過來了,才見得到他,要不然豈不是錯失見他的機會?
「公子,你是太子殿下埋伏在這裡的眼線嗎?你會救我出去是不是?」
她這句話問得耶律天昊啞口無言,他是想讓她離開,可惜不能。
「過幾天好嗎?現在府裡守衛嚴密,我一個人要進出都有困難。」
「喔!」若兒失望的垂下限眸,沒半晌又抬超頭來看著他。「那……你能幫我個忙嗎?幫我去看看如梅怎麼樣了,大壞蛋是不是將她的屍首拋棄荒野,沒有好好埋葬?如果是這樣的話,能不能請你幫幫忙,代我安葬她?我會好好謝謝你的大恩大德的。」說完,她立刻跪下,朝他叩首一拜。
耶律天昊蹙著眉,伸手扶起她。「我試試看。」
他在她心目中真的如此惡劣嗎?是一個毫無人性,凶殘不仁的人,連具屍體都不放過?
若是她知道他其實並未殺死如梅,只是演戲似的砍傷她好嚇走太子府那些人,不知作何感想?
「那……你明天還會來看我嗎?」她聲若蚊鳴的問,期待的仰著臉注視他。
「妳想再見到我?」
若兒毫不思索的點頭。「可以嗎?」
「只要妳想見,我就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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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每到深夜,耶律天昊便以黑衣人的身份造訪恨天居,而居住在裡面的女人們也變得異常好睡,夜夜一覺到天亮,有些人甚至睡到日上三竿還沒醒來。
雖然時日一久,有些警覺性高的人不免覺得奇怪,但大夥兒閒聊時只推說是時近涼秋,自然好睡,因此也就沒有人在意了。
只有若兒知道這應該是黑衣公子所為,所以只是閉口含笑,密而不宣。
每夜二更,已成為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推門聲響起,躺在床上佯睡的若兒幾乎立即張開眼睛坐起身。
「公子,是你嗎?」
「若兒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一聽聲音就知道。」耶律天昊微笑道,定入屋內,同樣坐在床前,伸手握住她在黑暗中遞來的手。
不過,今夜她的手中多了一件物品,摸起來像是一隻荷包。
「這是什麼?」
「雙鯉荷包,是若兒白日時閒來無事所繡的,繡工粗劣,請公子不要見笑。」她含羞帶怯地道,雙頰嫣紅,幸好在黑夜中他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