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徐晨軒
唉,想這麼多幹什麼?反正像她這種沒顯赫家世的平民小老百姓,還是別妄想麻雀能變鳳凰的好,人要有自知之明。趁著四下無人,殷捷安趕緊下床拾起昨晚散落一地的衣物,轉身走進浴室沖洗著裝,不一會兒她便穿戴整齊地踏出浴室。
看一下腕表,已經早上十點多了,他理應是上班去了。這樣也好,她正愁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再次環顧四處,想把這兒牢牢記在腦海內,這時,她意外地在床頭櫃上看見一張字條,顯然是他留下的。
殷捷安高興地走到櫃前拿起字條,字條上只寫著「保重」二字,旁邊還附上一張昨晚他開給她的支票。
經過了昨晚的一切之後,他依舊還是認定她是一個拜金的女人?委屈的淚水霎時湧上眼眶,殷捷安不由得哽咽了起來。原來在他的心中,自己是個令他不屑一顧的女人,兩人世界裡只有她一廂情願,枉她一片真心。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雖然心裡這麼想,其實私心裡還是存有一絲希望,希望他是不同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而希望總是不被實現的居多,自己又何必抱持著希望?
望著手中五十萬的支票,她突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老天爺在開她玩笑嗎?五十萬剛好夠還父親所欠下的賭債,她該拿嗎?殷捷安的內心此時正天人交戰著,在拿與不拿之間猶豫不決。
良久,她緩緩地閉上眼簾,深吸口氣,當她睜開雙眼時已下了決定,將手中支票牢牢地握緊,殷捷安決定將這五十萬拿去償還父親的債務。
殷捷安心中十分清楚,父親已經是無可救藥了,不是嗎?這一次,替父親償還債務後,她決定不再虧待自己,要做最真的自己、為自己而活。
不過,想要成為一個全新的殷捷安,就必須拋棄過去所有屬於她的一切,包括他。
他不會是她所能擁有的,從今而後,他們是很難再有交集了,不如就這樣吧!
殷捷安毅然決然地握緊支票轉身走出套房,一步步遠離她想擁有卻無力環抱的夢。
良久,原本以為空無一人的臥室角落裡,有個人緩緩走了出來。那人居然是殷捷安以為早已上班去的慕容沇。
原來,慕容沇並沒有離開過房間,只是他自起床後便一直待在隔壁那個臨時的辦公場所,角落有一扇門與臥室相通,不細看是無法察覺的。
在殷捷安拿著支票離去後,慕容沇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始終面無表情,令人無法猜測他現在的心思,他只是臉色陰霾地站在窗前凝視著她離去的身影,直至她消失為止。
第3章()
殷捷安回到家中,父親已端坐在廳上等她。
「死丫頭,你到底死到哪裡去了?害我擔心得要死!」
你會關心我?她對父親所說的話嗤之以鼻,要是以前他這麼說,她肯定會欣喜若狂,然而現在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殷照東被她看得有些心虛,揚手就是一巴掌往她臉上揮去,想打掉她對他鄙視的目光。
「看什麼看,還不拿來。」殷照東惡聲惡氣地說。
殷捷安靜靜地望著這個生養她十八年的男人,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沒找到錢哪!沒關係,下午我若沒把錢送去,他們便會派人來帶你走。」
看著一臉猶不知悔改的父親,一時真無法將現在和過去的他相疊一起,過去那個為人處世謙恭有禮的父親早已不復在,再也找不回來了,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死丫頭,別以為不說話就算了,告訴你,不管你願不願意替我還這筆債,畢竟我也養你這麼多年了,就算是你報答我的養育之恩。」
哈!這是為人父親所該說的話嗎?在他心裡究竟把她當作什麼?她是他的女兒,不是嗎?有句話不是說「虎毒不食子」的嗎?況且是萬物之靈的人類。為什麼她親愛的父親此刻卻比豺狼更為凶狠?
哀莫大於心死,大約就是如此吧!
「你要錢,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聽女兒的口氣,她好像真的籌到錢了,殷照東臉色馬上一變,換上慈父臉孔,不知情的人還真會以為他是一個溺愛女兒的好父親呢!
「捷安哪!原諒爸爸剛才的口不擇言,這三天來爸爸為你擔心得茶飯不思,就怕你在外頭受了委屈呀!」
滿臉虛情假意的父親,著實令她想吐,冷冷地看著他的表演,那誇張的樣子令她想捧腹大笑,又想大哭一場。
「好了,爸爸,別再說了。」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她不想再跟他多扯廢話了。
「你說這是什麼話?」這個賤丫頭,敢跟你老子我這樣說話,待會兒有你好受的。
「爸,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但條件就是你必須跟我脫離父女關係。」
「什麼?聽聽你自己講的是什麼話?」
殷照東氣得拍桌翻椅。
殷捷不為所動地冷眼看著他虛張聲勢的模樣,她無畏地挺直腰,更加堅定離開的念頭。
「你若不答應,那些錢你就別想碰得到。」
「你……反了,真的反了……」殷照東惡狠狠地瞪著她不放,兩人誰也不低頭,許久之後,他才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先將錢拿出來。」
「不,你當我還是三歲娃兒嗎?爸爸!」
殷捷安從皮包裡拿出剛剛從律師那擬妥的親屬脫離關係協議書放在桌上,「等你在上頭簽好了字後,錢自然會交給你。」
見殷捷安不上當,他只好氣呼呼的拿起筆在文件上簽下名字,然後丟給她。
「喏!簽好了,錢可以給我了吧!」
確定無誤後,殷捷安小心地將文件放妥後,才對著殷照東說:「錢,我已經匯進你的戶頭,現在你可以去提領了。」
最後一次深深凝視仍氣憤不已的父親一眼,她輕聲道:「爸爸,往後請多保重了。」語畢,殷捷安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離開了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喂,總經理辦公室,您好。」
日子平淡無波地度過了三年,心痛的記憶卻依舊縈繞在殷捷安心頭不肯離去。它總在午夜時分猛然襲上,擾她一夜清幽。
猶記得當年離家時的狼狽,那時她選擇五十萬支票而離開心儀的男人,放棄有可能得到的幸福。
「對不起,您沒有事先預約,要見總經理必須先登記。」
殷捷安進傑奧集團工作至今將滿三年了!
離家後的她一心想離開北部,於是搭火車南下,記得她剛到台中時,人生地不熟的,差一點就被騙,幸好是駱心宇救了她,他就是她現在的頂頭上司。而駱心宇事後得知她一人離鄉背井來到台中,帶在身上的現金不多,便好心地幫她找了個棲身的住所,那是他一個朋友的房子。他的那位朋友一直都住在國外鮮少回來,他將房子租給她,順便可以幫他看著房子。住的問題解決之後,他又介紹她到傑奧上班,當然還是得先參加甄試,而她也不負所望地被錄用。總之,她現在所擔任的工作是駱心宇的秘書一職。
現在,她正盡責地幫花心上司過濾他不想接聽的電話。
「不行,很抱歉,沒有總經理的同意,我不能擅自作主。」將電話拿離耳朵約三十公分遠,照往常經驗來看,處理這類電話,當他們的要求不被實現時,就會出現高分貝尖銳嗓音。只要是接到名喚「女人」的雌性動物來找坐在裡頭辦公的男人,她就會比照剛才的方法,但是偶爾也會有些突發狀況,例如現在……
走道那頭傳來高跟鞋親吻地板的清脆響聲,殷捷安在心中默數五秒,接著便響起一聲慘叫。
喔!願主保佑你!她壞心的竊笑。
她趕緊離開座位扶起跌在她辦公室門前的人,「您沒事吧?」殷捷安秉持公司精神標語——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有禮的問候她,其實心裡早就為她剛才跌倒時的滑稽模樣笑翻了,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沒事才有鬼。」盛氣中的美人瞪向她。
好一雙勾魂的媚眼。「很抱歉,公司上週末地板才上過臘,所以才會這麼滑。」
「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我是誰?居然敢掛我電話,是誰給的權力?我想找總經理談話,你管得著嗎?」
語氣灼灼的辣美人推開她的扶持,伸手饒富風情地拂了拂大波浪捲的秀髮,絲毫不見剛才狼狽的模樣。
殷捷安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眼前的玉人兒是誰,但是上頭老大交代下來的事,豈是她所能挑戰的。
她才不敢呢?裡面那只看似溫柔、實則暴怒的獅子是她惹不起的,只好對不起辣美人了。
「總經理在裡面吧!」
「是的,但是他正在和客戶談事情。」殷捷安盡職地報告,希望她能識大體,別在這時候撒潑,不然……她「錢」途堪慮啊!
辣美人紅唇微噘,萬分嬌氣的跺了下腳。「每次都這樣,到底是我重要還是客戶重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