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徐晨軒
因為對楊鐸懷了一份愧疚,所以她從來對楊鐸的事都是言聽計從,對這一回神時就已長大的兒子,她除了讓他金錢無虞之外,沒有餘力去管教他。
遇到兒子落入現在這樣的情緒低潮,她也只能乾著急,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
陳寶心和楊可菲把楊鐸的事擱下,不了了之,重新回到自己原本手頭在忙的事,沒有注意到她們之前的對話被一旁默默擦拭瓷器的顏管家全都聽進耳裡。
晚上九點,顏元雄要離開別墅之前,悄悄走到楊鐸的房間前,輕敲房門。「少爺,我有事想跟你談。」
原本正仰躺在床上發怔的楊鐸,立刻跳起身,走上前打開門。
顏元雄覷了一眼他滿臉落魄的胡碴,眼底流露出明顯的失望。
「對不起,最近沒好好整理儀容……」楊鐸意識到他的目光,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顎,接著突然發現散亂的沙發,連忙把丟了一整個沙發的素描畫迅速收好,讓顏元雄坐下。
雖然他收得快,但顏元雄依舊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幅幅全是茗亞的畫像,這讓他輕微歎了一口氣,楊鐸對自己女兒似乎比他想像得還要認真……
「顏叔找我有什麼事?」楊鐸規規矩矩地坐到顏叔面前。
儘管看見顏叔就想到茗亞,讓他感到無比心痛,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讓這個曾經是他未來老丈人的人多點好感。
「茗亞要去美國留學這件事,是我逼她做的。」顏元雄突兀地說道。
「什麼?」楊鐸震驚地瞪向他!無法消化他說的話。
「我告訴她,如果去美國拿到碩士回來,還跟你相愛,我就承認你們兩個的關係;不然就要立刻分手,我會辭掉這邊的工作,搬到高雄看著她,不讓你跟她見面。」他繼續說。
楊鐸忍不住雙手握成拳,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壓抑著不要放聲大吼。
顏叔知不知道他毀了他跟茗亞的感情?
顏叔怎麼可以這麼做!
顏元雄把楊鐸的表情盡收眼底,但還是溫文地續道:「可是說到底,去美國還是茗亞自己的決定,因為她對現在的自己沒有自信,她想去美國留學,完成她的夢想,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為什麼會沒有自信?為什麼會覺得配不上他?她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就能接受現在的她呀!
顏元雄的話讓他頓時腦海一片狂亂,充滿困惑和不解。
在他還怔愣著無法回應之前,顏元雄卻首次以嚴厲的目光盯視他,「……雖然在我心裡,連談個戀愛都沒法超過三個月的你,才是真正配不上我女兒的人!」
這句話讓楊鐸彷彿腹部被揍了一拳,他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是多麼地幼稚,是他先讓茗亞沒有自信,是他先讓顏叔對他無法信任,始作俑者其實是他。
而且在茗亞想要為未來好好努力時,他做了什麼?他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大吵大鬧的阻止茗亞去實現夢想。
自私的人是他,是他害怕去忍受她不在時的孤寂,害怕去承擔她的變心,所以他不願意等她,寧可分手。
茗亞才二十二歲,正是人生起飛時,他如果真的愛茗亞,就應該支持她成長、支持她追尋夢想,而不是把茗亞禁錮在自己懷裡,好讓自己不會寂寞。
他不能怪顏叔會這麼反對,他過去在感情方面的表現——交過數不清的女友,沒一個超過三個月——有哪個正常人家的父親會信任他,會把女兒嫁給他?
而該是他好好證明自己對茗亞絕對是認真的時刻,他卻背棄了茗亞,把自己搞得落魄成這個下場!
所有的羞恥、悔恨、思念全都翻湧而上,楊鐸狼狽地垂下頭,避開顏元雄的目光。
他的確配不上茗亞,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是那種成人之美的君子,可以放棄茗亞,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茗亞面前去求她原諒。
他會等她的,他其實想等她,只是害怕等她到最後,卻落得空虛一場——
但,跟這些日子的絕望相比,即使冒著可能失戀的風險,現在的他也想勇敢放手去愛。
「對不起,顏叔,這次教你失望了,但接下來,我絕對不會再讓茗亞傷心。」楊鐸終於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顏元雄,認真的許下承諾。
顏元雄歎一口氣對他道:「茗亞這個禮拜五就會結束高雄的工作,週末會把房子退掉,搬回台北來,也許會需要人手幫忙。」
顏元雄意在言外地說完,就站起身,離開房間,留下情緒兀自激動不已的楊鐸。
***
星期五晚上,顏茗亞一個人在房裡做最後的打包,在高雄不過待了五個多月,東西並不多,她才裝了兩個大箱子就全部收拾好。
打包完後,她拿起抹布,默默地開始擦拭地板,清潔傢俱。
回台北之後,她一定要再去見楊鐸一次,去請求他原諒,求他等她。
顏茗亞帶點感傷地想著,她不會放棄的,這是她盼了九年才得到的愛,她會努力到最後的。「但,楊鐸真的好可惡,果然是最、最令人討厭的傢伙,為什麼這樣就說分手!」忍不住恨恨地抱怨,淚水又撲簌掉下。
突然,門鈴響起,顏茗亞困惑地放下抹布站起身,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半,這種時間到底是什麼人?
她怯怯地透過門孔偷看,馬上渾身一僵,接著顫抖地打開門,面對那久違的俊朗身影。
「你……怎麼——」顏茗亞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因為楊鐸已經把門闔上,迅速將她摟入懷裡。
「對不起。」他愧疚地在她頭頂低語。
緊緊一擁後,楊鐸稍微鬆開她,低頭俯視她憔悴瘦削的臉蛋,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猶濕未干的淚痕,看著她的樣子,讓他心裡充滿不捨和悔恨。
在他痛苦翻騰的兩個月裡,顏茗亞也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為什麼愚蠢地做這種讓兩人都受傷的事呢?
「對不起?你的意思是?」顏茗亞覺得這一切好像是幻影,睜圓著大眼確認道。
「我會等你,等你去美國回來,我們就結婚。」楊鐸堅定地許下承諾,黝邃的黑眸鎖住她。
一瞬間顏茗亞呆愣地仰望著楊鐸,接著她用手掩唇,壓抑自己逸出的一聲啜泣。
真的嗎?她最深的美夢成真了嗎?
「你怎麼又哭了?你不想我等你嗎?」楊鐸心裡滿溢著憐惜,唇角淺笑著逗她,用手指溫柔地承接她臉上的淚珠。
「不是……我太高興了……」顏茗亞淚光瑩瑩地笑道。
楊鐸呻吟一聲,動情地俯身吻住她的唇,雙臂緊緊摟住她,像想把她揉入自己體內。
「我愛你,我好愛你。」他不斷低喃,終於忍不住思念,癡狂地將吻灑遍她的臉龐、頸間,分離兩個月的痛苦和渴求,化為濃烈的激情,讓他的血液沸騰,渾身如火燃燒。
顏茗亞感到一陣暈眩,他狂野的熱情沖激了她的全身,她對他的思念和渴望也像他一樣幽深,讓她無暇去細問他來的原因,只想順從他炙熱得能燒融她的慾望。
他雙手探入她的毛衣底下,他的唇舌侵入她的舌間、她的頸項、她的耳廓,他強悍結實的身軀緊貼著她,滾燙地燒灼著她。
顏茗亞也急切地探索著他,回吻著他,她的衣服被褪盡,卻不感到寒冷,因為楊鐸用渾身的體熱溫暖著她。
「啊!」突然,她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在她驚呼的同時,她感受到自己落在床上。
下一剎那,楊鐸已整個人覆蓋住她,不讓她離開他撒下的天羅地網。
曾經有過的痛苦有多深,他們的愛就有多深,他們沒有辦法言語,只能緊緊擁抱住彼此,感受一次又一次強烈的脈動,靈魂和身軀彼此合鳴,永遠相屬。
***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顏茗亞愛倦疲憊,在楊鐸胸前沉沉睡去,楊鐸睇著她露出滿足的微笑。
他把棉被拉起,蓋到她的下顎前,用全身的溫暖熨貼著她,自己也緩緩閉上眼,落入安詳又幸福的睡眠。
在意識還清醒的最後一刻,他想著,明早要告訴她,他會好好等她,為了防上她變心,他們每天都要網路視訊通話,他每個月都會去美國找她。
他當然要送她上飛機,而且還要一路送到美國去,等她住進學校,他探查完她的環境沒問題,他才肯離開。
他絕對是個霸道又黏人的情人,她如果不想被他纏得太煩,就要趕快把學業完成,盡可能早點回台灣來。
回台灣來後,他們當然二話不說,要立刻結婚。
到那時,如果她還不肯就範,他絕對會想辦法讓她懷上他的孩子,逼她進禮堂。
他想,面對他這麼多的威脅,茗亞應該會對他露出幸福又甜蜜的笑容吧!
第十章
三年後
楊鐸站在懸掛滿繪畫的牆前苦思,接著指著繪有逐漸綻放的巨大白色百合花的連環畫說道:「我就訂這三幅,麻煩你明天請人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