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尹柔
總算到達目的地後,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心急的節雨,東張西望了好幾個來回,仍然遍尋不著經常的影子。
莫非走了?季節雨猜測著。
為了替台北的交通所造成的「遲到」負一點點兒的良心責任,她走進去,選了一個最醒目的位於。
「一個晚上放了兩個男人鴿子,總不能再放鴿子給五臟六腑吧?這不是太對不起自己?」她自言自語。
她打賃給自己一客超級豪華聖代和一杯蛋蜜對。
待她將它們解決得一千二淨時,還是沒有經常的鬼影子。
「我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抹抹貪吃所留下的痕跡,她打算買單走人。
符背往後一擠,正待起身,一眼瞧見神色慌張的經常正在東張西望。
「哈!原來我剛才也這副鳥樣?」她覺得經常的模洋令人發噱,趕緊朝他揮揮手,解救他。
「對不起,高速公路塞車。」他今天似乎注定與「對不起」三個字一起出門。
季節雨不解的望著他。
「我從實驗室趕來。」他靦腆地說。
「什麼?從林口趕過來?天啊!塞車你還能這麼快出現在這裡,我倒是佩服得差點五體投地了。」她放意作了「誇張」的動作。
「沒辦法,到最後我不得不行駛路肩。」經常先是一笑,繼而無奈的說。
一聽他不遵守交通規則,季節雨的臉馬上垮下一半。
她最不能忍受和原諒這種行為。她的腳不就是這種自私行為的代罪羔羊嗎?幾個月的極度不方便把她的生活步調部攪亂了,更氣的是,還不知要拐到什麼時候她的腳才能恢復正常的運作呢!
「我的腳全都是拜如你這等人所賜。」
「我通常不是這樣的人。」他怯怯的說。
那個一向自信滿滿、自命不凡的經常,不曉得是被擱在家中,還是迷了路?她眼前所見的人,壓根兒不像他。
「算了!」季節雨已不好意思再機會教育。
經常一直站著,似乎忘了「坐下」才是他現在必須的標準動作。
「你不坐嗎?」季節雨覺得有提醒他的義務。
「哦!」他悄然大悟地坐了下來。
他的六神無主,在眼神與反應中,被印證了。
和經常平行的對著,季節雨這才發現,他竟像是忘了澆水的花草,那樣灰頭土臉又了無生氣。
她肯定有重大事發生。
「要先點東西嗎?」在先瞭解情況之前,總得先澆澆花吧!
「啤酒。」他簡單的回答。
「滿合我胃口的,就陪你喝幾杯吧。」
當送來的半打罐裝啤酒全都功成身退,她也終於按擦不住好奇心的驅使。
「這麼急著找我出來,不會只想喝問酒吧?」她藉輕鬆的音調來打破過分沉悶的空氣。「我可是一聲不響的擺了莊永鳴一道,你千萬別讓我對他產生太多內疚哦!」
一定有幾世紀那麼長,經常的嘴巴終於有了動脈。
可惜,經常化考慮再三的結果,他的界口還是停留在微微張啟、重重閉上的有口難言階段。
「如果你打算向我求婚的話,我可以先拒絕,省得你欲言又止和白費力氣。」與其和經常這麼無意義的磨蹭,倒不如說個笑話讓自己先笑。
「向你這麼可愛的女人求婚或許還容易開口呢!」
「真的?我放心多了。」
氣氛很明顯的活躍了不少。
經常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報紙。是社會版的。
她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似的接過報紙,攤開來。
她並不期望會看到什麼。
一處不顯眼的角落,用原子筆圈住的一個小版面,她知道,那就是經常想告訴她的「難事」。上面寫著——xx咖啡查獲從事色情勾當,伴遊組張X玉、林X雯、歐X裳、陳X冰被轉移送大同分局拘留。
「你認識的人?」季節雨將報紙遞還給經常。
經常點點頭。
「我不懂。」季節雨不知自己能幫什麼忙?
「能不能替我跑一趟分局替我保她出來」
季節雨用一種納悶的眼神看著他,彷彿在問:為什麼找我?
「我想不出來可以找誰幫忙,我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
「是哪一個?」她已經答應了。
「歐羽裳。」
「也許是同名同姓。」
「這種名字應該不多把!」
「說的也是。」季節雨同意。「可以知道她是誰嗎!」
「小時候的鄰居。」他說的平淡無奇,只是,他忽略了眼睛那道騙不了人的痛苦。
「帶她來見你嗎?」
「不,不!」他慌忙搖手拒絕。「我不想她知道。她會難堪的。而且,也許如你所說,不一定真的就是她。」她的眼中、臉上儘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神情,連帶的,竟有點語無倫次。
季節雨心中不免有了譜兒。這個「歐羽裳」絕非等閒之輩。
原本有些惶恐進出警察局的心,此刻倒像吃了熊心勸膽,一心一意的只想窺得那位令經常如此意亂情迷的任人的廬山真面目。
「那你要我怎麼辦?」
「保她出來。」
廢話!這個意圖一直是你強調的重點。節雨不免在心對。寫道。她有種啼笑皆非的無奈。
「嗯……我的意思是,保她出來就行了。」經常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不夠確切,立刻補充一句。
「就這樣?那你又如何知道她是不是你所想的那個人?」
長歎一聲,理智與情感掙扎的煎熬,使得他的心痛苦地糾結。「該來的,想走的,在冥冥之中都已注定,我是不應該再強求什麼,是不是?」
他的話根本不冀望得到回答,因為,他已經自顧自的站起來,離開。
一句再見也沒有,他走的相當奇特。季節雨驚異得忘形了責怪他的「不禮貌」。
望著經常的背影,她卻發現有一道強烈的落寞和孤單籠罩著他,而他就是這層包圍下,染滿著一身的不快樂。
季節雨抓起背包,扔下買單的錢,直接衝進一部剛下完客人的計程車上,直奔警局。
「我並不認識你!」
一直到交保手續完成,步出警察局之後,始終保持高度警覺和不信任的歐羽裳才開口。
她的眼睛不斷打量眼前這位陌生的女孩和她不方便走路的左腳。
歐羽裳不已得認識這一號人物。
「有人托我保你出來。」不曾被人,而且是一個女人如此這般不友善的看著,季節雨很不自在,更有些不爽。
「剛才在裡面的時候,也沒見你拒絕我呀!」
想必這位叫作歐羽裳的女人非常聰明,她充滿世故的臉上馬上泛起一絲難為情,顯然她聽得懂節雨語氣中不痛不作的抗議。
「是誰叫你來的?無論如何我還是無說一聲謝謝。」
歐羽裳的神情很快地又恢復方纔的不在乎。她確實是見過風浪的人。
「一個朋友。很抱歉,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沒關係,反正我用肚臍想也知道會是誰。」說著,歐羽裳抽出一根香煙,點上火。
季節雨不敢相信她竟在大馬路上拍起得煙來。而且,她還說知道是誰要保她出來。可能嗎?
「別大驚小怪!我哈太久了,非趕快解煙痛不可。」歐羽裳又重重地吸一口煙。「我得吃碗豬腳麵線去去霉運,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讓我請你吃一碗吧!」
這倒有趣!我又不需要去霉氣季節雨暗笑。
不過,她還是點頭答應。她對經常和歐羽裳的關係實在好奇,或許可以從歐羽裳這兒獲得個蛛絲馬跡也不一定。
「走,我知道這附近有家賣豬腳麵線的。」歐羽裳擔著屁股把高很鞋蹬得咯咯響。
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
不,不應該說年輕!實際上她看起來也不老;只不過生活的洗滌在她身上留下了風塵的痕跡。
「兩碗豬腳麵線。」歐羽裳停在一家店口,向著老闆嚷嚷,然後示意節雨找個地方坐下來。
「是不是他叫你來的?」在等待的空檔,歐羽裳壓低聲音問。
「誰?」節雨不確定這個「他」指的是誰,再加上經常不希望讓歐羽裳知道,她不免要考慮到底該不該承認?
「和你一樣的人羅!」歐羽裳先是打起啞謎,繼而一語道破,「是經常對不對?」看見節雨一臉的不解,歐羽裳索性指名道姓。他和她一樣,喜歡搞不清楚狀況就對人伸出援手。
「我和他哪裡一樣?莫非你會算命?知道我也是學植物的?」季節雨不承認也不否認,但卻在話裡說出了答案。頓了一下,她又問:「怎麼會認定是他?」
「哈!」苦笑一聲。「除了他那個笨蛋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關心我?」說著說著,她的眼角已滲出淚水。
在節雨還不曉得怎麼回答時,她卻又嘻發笑臉的不在乎。「我都吃光了,你還沒動手。不合胃口嗎?這樣吧!改天再請你,現在我得先回去把一身的楣洗淨。怎麼樣?敢不敢再和我這種人見面?」
「有什麼不敢!」
「好,電話拿來,我再給你電話。你恩知道的,如果我心情好,說不定會全部告訴你。只是你必須守口如瓶,別讓他知道咱們見面的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