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亦如
見她心思如此專汪,他唇際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問道:「來份三明治?」
「喔,好。」她坐進椅子裡,微低著頭、輕皺著眉,神情仍舊思慮重重。
他將親手作的三明治端放到她面前,又問:「紅茶?」
「嗯。」
「奶精?」
「嗯。」
「糖?」
「嗯……等等。」
像286的電腦主機終於完成下載動作,她終於慢好幾拍的想起了什麼,直直抬起眼看進他眼裡,以低緩的聲調慢慢問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他朝她笑了下,坦率又溫柔地輕喊:「迷蝶。」
她像雕像般動也不動地看了他三十秒,聰慧的心思從接收到訊息時便開始迅速運轉——從疑惑不解,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到最後雖不願相信但似乎只有一種可能性可以解釋……如此的心思轉換皆一一從她的晶亮大眼中浮現出來,於是緊接著,一簇怒火便在她眼中開始慢慢醞釀。
她以還算冷靜的聲調問道:「你叫錯名字了嗎?」
她不想誤會他。
「不是。」他堅定地說道,忙完了替她打點早餐的事情,他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而她則猛地從椅上站起身,由上往下睨視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舉杯輕啜了口紅茶,放下,坦蕩蕩地接下她忿怒的質問視線,道:「一開始。」
她瞪他。「明確點說,那是什麼時候?」
他溫柔淺笑。「正確說來,是五年前。」
「五年前?」她忍不住提高了三度音。「什麼意思?」
「五年前,你高中校慶,你在戲劇社的校慶公演中擔綱演出,演技是無可挑剔的精湛傳神,而我當時是台下的觀眾之一,並一眼就愛上你眼中那份獨一無二的炫亮光彩。」他深情一笑。「簡單說來,我對你一見鍾情。」
「一見鍾情?」她蹙眉,這句台詞她在兩個月前也聽過,甚者,她其實常常聽到。
「所謂一見鍾情不就是不由自主被一個人吸引住目光嗎?我對你一見鍾情。」
「在五年前?」她困惑得不得了。「那為什麼你兩個月前才出現在我面前?」
他看她一眼,輕啜了口紅茶,指了指她面前的早餐,完全偏離主題地說道:
「先吃早餐吧!茶要冷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呀!」她哪有那個心情吃早餐D阿?
「先吃早餐吧!我特別準備了你愛吃的熏牛肉三明治,你邊吃我邊說給你聽。」
他悠閒地說道,擺明了她若不吃早餐,他也不回答她的問題。
她又瞪他一會兒,不情不願地坐下來,拿起三明治用力咬了一大口,顯示她的不悅。
他笑,慢條斯理地開始敘述:
「你有一個極顯赫的家世背景,而你應該知道,我們同樣都是自尊心極強的人。一方面,我必須排除所有來自你我之間以外的可能阻力;另一方面,則是我希望我所鍾愛的女人是由我來照顧、來保護。」他話說七分,知道她會明白。
從初見她起,他就立下決心——他必須在見她之前先為她建構一座城堡,一座媲美得上她原本家世背景的城堡,同時也是一座不會讓她家人有所憂顧的城堡。
他愛她,所以希望她能夠繼續做她想做的事,而讓她無後顧之虞地將一切轉而
由他來付出給與。他的女人由他來護、他還顧、他來疼、他來愛她一輩子。
「你的意思是,你在短短幾年內便創造出那麼一個企業王國的原因是為了我?」
拿三明治的手愣在半空中,她震驚且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就憑一見鍾情?」
他笑,「我愛上了你。」似乎憑這句話就可以解釋一切——他對她一見鍾情,然後用了五年的時間來為她建造了一個企業王國?
她一半的腦袋糾結著那所有驚人的訊息,而另一半的腦袋則理性且努力地
在整頓那些訊息,並從其中得出一些頭緒。
事實上,曾經有許多人以及她的戲迷都對她說過類似一見鍾情的話,然而那種一見鍾情往往太過膚淺及表面化,她從來就不相信一見鍾情可以維持多久的時間,甚至她認為那種一時的迷戀只能算是情緒失調的一種症狀。
她的戲迷有些算來是瘋狂的,但她從來沒有遇過像雷驍這樣會為她做到那種地步的戲迷。更何況,她也不以為他會是那種與瘋狂二字沾上邊的人,他太冷靜理智,不可能會付出了五年的時間與精神來建構出一個如此龐大的企業王國,就只因為一時的情緒悸動。
「你怎麼可以就因為對我一見鍾情而對我付出那麼多?」她既困惑震驚又不敢置信。「兩個月以前,你沒有真正與我相處過,你並不瞭解我,你怎麼知道讓你一見鍾情的我,就真正是會讓你鍾情一生的對象?說不定你愛上的只是我在舞台上的形象。而且你沒想過嗎?如果你愛上的人與你預想中的人不一樣那該怎麼辦?你這五年來所做的一切都將該情何以堪?」
她並非不相信一見鍾情,而是她認為有經過相處與瞭解之後,一分感情才能夠真正禁得起試鏈。而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還未真正與她相處之前,她無法理解他何以憑一時的心動就為她付出如此之多?任誰都不會那麼傻的,更何況他是個絕頂聰明的商業經營者,他絕對懂得何謂投資報酬率。
他起身,緩緩走向她,神情溫柔而深情,邊道:「在愛上你之時,我從來沒有預想過你會是什麼樣的人,因為我會在愛上你之後慢慢去瞭解你是什麼樣的人。」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神情堅定深情地凝視著她,定定說道:
「我愛上了你,就會接受全部的你,就算你今天是個殺人犯,我也一樣會愛你。」
她愣怔,一時無言以對。
他笑,輕執起她的手,道:「愛上,就是愛上了,就是義無反顧、一生一世了。」
他這種宿命論式的愛情觀,連他的家人至今都不能理解。是以他的三弟怎麼都想不懂,為什麼他可以憑一瞬間的悸動而為一個女人花上那麼多的時間與精神?
他表妹任夜螢則認為,他這樣的行為雖不切實際,但只要能力夠好,而且所付諸之行動為正面效應,他的行為就不會被當成呆子或瘋子。
而他,只是依照自己的本能在行動,一個不輕易動情的人一旦動了心,就絕對是義無反顧、驚天動地且波瀾壯闊的。
「這是本能反應。」他道:「在愛情裡面我愛上了一個人,然後我立刻就知道自已會傾盡所有來愛這個人,一生一世。就像一步跨出左腳,就知道接下來要跨出右腳一樣,就是這麼簡單。」
她仍無言,但表情是思索的。
「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對你一見鍾情?」他繼續說道:「在你之前,我對生命沒有抱持任何熱情,是你讓我發現生命的活力,是你讓我相信這世上還有可以追求的事物。
「你可知道我必須用多少的意志力才能將視線從你那光彩四射的眼瞳中移開?你可知我必須用多少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將你環抱人懷,再不讓你有逃脫的可能?」
「我懂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她突然出聲道:「你愛上了我,所以你在你那方面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你就要得到我這方面的回報、你要我也愛上你。所以你先是引起我的注意,然後對我制約。」
細眉一擰,她站起身開始踱步,邊思索邊道:
「從我住進這裡之後,你就一直在『馴養』我,從你要我為你煮晚餐,而你一定準時回家吃晚餐開始,你就一直在制約我。」
她轉頭直直地、定定地、用力地盯視著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
「一開始,你先不對我採取任何比較強硬的手段,然後才慢慢地從送花給我、要我一同吃晚餐,到與我一同煮飯、收拾整理家務,你是慢慢地、一點一滴地在『馴養』我!」
她早該知道這一切的,只是她一直不願正視也不願承認,所以她才會被他耍得團團轉,還傻傻的不明所以。甚至更為了在他面前她該是「夢迷蝶」還是「夢幽蝶」而掙扎煎熬不已。
而現在,她之前所有的疑惑不解終於全都有了解答——
「所以,你才會知悉『夢迷蝶』的一切喜好?你才會知道夢幽蝶就是夢迷蝶?因為你從以前就一直在監視我,你與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也都是你安排好的?」
她說到最後的語氣是質問與忿怒的,因為她無法忍受這兩個月來她竟然一直都被他蒙在鼓裡。
「不是。」他靜靜等她說完,就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她深吸口氣,語氣依舊尖銳:「那不然呢?」
他站起身走向她,在她面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靜靜地凝看著她,眼神深情而溫柔,更有著無與倫比的堅毅剛直,像北極初夏的浩瀚冰川,正和緩卻確實地融成一股暖流,以最真切誠摯的情感流注入她眼中的那片深海,對她宣誓著他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