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喬樵
真是陳年又老套的下三濫伎倆,秦少揚不禁好笑,回頭遙望遠處隱在雲海中的長白山巔。
這個冷秋魂,也不管好自家附近的環境,什麼不入流的小偷盜匪全在這裡安居樂業、落地生根了不成?
再回過頭,他有些認命的想,看來打上一場是躲不掉了。腦中靈光一閃,有個懸宕的疑問浮現。
「三個月前有只南行的毛皮商隊被殺,還有一個月前華中的弦月鏢局行鏢至此,鏢銀被劫一事,是不是你們做的?」弦月鏢局雖不是「凌雲」的分支,但押鏢的二十多人全部被殺一事,震驚人心。盜匪逍遙至今,並未捉獲破案。
大漢猙獰的笑道:「沒錯,那是我們二當家做的。誰叫那個張鏢頭死也不肯交出鏢銀,不然我們或許還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秦少揚神情一斂,伸手按著劍柄,整個人瞬間已籠上一股逼人的氣勢和毫不容情的堅決。
他躍下黑馬,睨著他們道:「那你們真是死不足惜了,一起上吧!」
這些強盜們先是一愣,這人是瘋了還是過於自大?
但秦少揚神色間的那股鄙視激怒了眾人,他們暴戾的大喝一聲,掄起刀劍欺近他,卻無論怎麼劈削都沾不著他衣裳的邊。秦少揚抽劍出鞘,寒芒一閃,手腕巧妙地翻轉著,劍光閃爍就如疾走的閃電。手起劍落,劍尖分毫不差的刺上對方咽喉的天突穴,劍只刺入半分,也只沁出一點點鮮血,但人已斃命。
頃刻間,所有來襲的盜匪皆已橫屍當場,只有那個首領文風不動,他在所有強盜攻向秦少揚時,一直事不關己似的冷眼旁觀,看來是打算等秦少揚鬥得精疲力竭時再坐收漁翁之利,但是現在他也不禁面無血色。
「好劍法。閣下是誰?」當初是太小看這單騎獨行的男子了,才會只帶十多人狙擊他,如果知道這男子敵得過一隊士兵,他會帶出山寨一半以上的人。
秦少揚劍尖上微沾著血,筆直的指向對方,他的眼睛寒冷明亮,看起來比他的劍光更可怕。賊首將目光移至秦少揚握住的長劍上,烏沉的劍身是寒鐵所製,才一出鞘就覺得寒氣逼人,隱隱發出暗黝黝的光芒,端的是削金斷鐵的寶劍;劍身的上端用藍、金兩色鑄著一朵飛騰的雲彩,在暗黑的鋒刃上更顯奪目。首領一認出這朵雲彩所代表的意義,心中一涼,知道自己遇上高強的對手了。
「雲主!你是秦少揚。」
「拔劍吧!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他輕聲的說,話語中致命的威脅卻不容忽視。
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賊首一咬牙,伸手拔劍後倏地攻去,他知道要拚命才有一線脫逃的機會,劍光突熾,手中的劍化為一片光幕向秦少揚攻去,眨眼間,他已經連續遞了數十招。
他號稱北方第一快劍,劍下亡魂無數,但現在他越是進攻越是玲汗直冒。只見秦少揚衣袂飄飄,身影如風似魅的閃過他的劍,人影起落間絲毫不見慌亂。
其實秦少揚是在觀看他的劍招,心中暗自思索確定後,不再後退反而向前進了一步,那首領嚇了一大跳,收劍回防。
秦少揚劍如疾電的出手,左手含勁未吐的封住退路,右手的劍尖回轉已指向對方咽喉的天突穴,劍刃微推,又是見血封喉,只見那首領的身子如風中落葉般搖晃幾下後,便頹然倒地了。
秦少揚走向前想用劍尖挑開敵首蒙面的布時,他軟垂的手突然揚起,袖中的七星針噴射出來,分射向秦少揚的七個大穴。距離實在太近了,秦少揚又沒有心理準備,他的身子陡地向後竄出十餘丈,拉起斗篷側身一閃,七枚細針都釘在斗篷上。
但是對方的長劍隨即破空追擊而來,這凶狠而拚命的劍招被秦少揚的劍一挑後卸去大半的力道,饒是如此,仍在他右肩下斜斜的劃上一道。秦少揚的手掌貼上賊首的身體,勁力一吐,他口中狂噴鮮血,這才真正的倒下死去。這時秦少揚看到他左手背上,刺青著一隻小小的展翼飛鷹,與自己的猜測相吻合。
秦少揚雖傷得不重,卻很是懊惱,忍不住咒罵自己近來的心不在焉。他搖搖頭,無奈的看著自己胸膛上的傷,這位置與司徒斌兒傷他的地方如出一轍,在傷勢未癒前,無疑的會時時刻刻提醒他的回憶。
不對勁!秦少揚察覺自己的脈息浮動,知道這是中了毒的跡象,濃眉皺了皺,看來要加緊腳步回到凌雲山莊。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棕色的木管,彈指讓它直衝上天,霎時嗚嗚的長嗚聲不絕。半晌,六名黑衣人輕巧的落於他面前,躬身行禮,臂上繡有紫色雲彩,是龍禁衛。
龍禁衛向來以六人為一單位,個人不能私下單獨行動,但在任務中分散開來時,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以獨當一面。
「少主有何吩咐?」
「你們一人回凌雲山莊傳我命令,要楚項容與戚令遠帶兩隊龍禁衛過來。一人上長白山通知冷秋魂,探問十三飛鷹幫之事。一人留在這裡監視,如有十三飛鷹幫之人下山查探,就拿下逼問。其餘的人查出十三飛鷹幫的首領、山寨位置、人員分配情形與地形。等楚項容、戚令遠到來,就全權由他們負責殲減十三飛鷹幫。」
冷秋魂曾提起這狡猾的十三飛鷹幫,不但人多勢大,而且巢穴眾多,三天兩頭就會搬一次家,從不在同一個地方落腳太久,讓人有機可乘上門突襲。狡兔不只三窟時,想殲滅他們實在要有耐心,而冷秋魂身孤力薄,因此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是他們既然犯在秦少揚手裡,他就不會再任他們逍遙了,他要在幾天內就讓十三飛鷹幫從江湖絕跡。
☆☆☆
凌雲山莊
秦少揚放鬆的坐在長榻上,兀爾德正在重新包紮他的傷口,一旁坐著的是左傲天、慕容洵和笑嘻嘻的郁徹言。
兀爾德一張臉拉得老長,包紮好後,大手往秦少揚的胸口上一拍,無巧不巧的正好打在傷口上,秦少揚微微皺眉,卻沒有出聲。
「好啦!你的傷口不深,死不了的。」
左傲天、慕容洵和郁徹言充滿興味的對看一眼,知道兀爾德一定有牢騷要發,三個人等著看好戲。
「你身上餘毒未清,竟然還敢冒險連夜奔回凌雲山莊,想要我們半路上幫你收屍啊?」口沒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的兀爾德語帶責怪。
「凌雲」的精英分子與秦少揚私交甚篤,在不逾越本分的前提下,秦少揚都能允許他們「犯上」,更何況他知道不讓兀爾德發發牢騷,憋久了可能會得內傷。
所以他面容溫和的輕飲香茗,傷口未癒前,兀爾德禁止他喝酒。「我已服了解毒劑,又用內力逼住毒性的運行,不會有問題的。」
兀爾德玲哼一聲,「還好你是遇著十三飛鷹幫這種不太會放毒的三流角色,不然你哪裡還有命坐在這兒口出狂言。」
兀爾德號稱「神醫」,醫術之精無人能出其右,所制的解毒藥丸靈妙無比,所以秦少揚中了毒也不擔心,反正兀爾德自會幫他將餘毒清得一乾二淨,連絲殘質都不剩。
郁徹言好奇的開口道:「老大,對手很強嗎?」
秦少揚閉了一下眼睛,該來的還是會來,早知道他們會問的。「劍術不錯,但還比不上龍禁衛。」
「那為什麼……」他未完的話是大家心中的疑問,以少主的身手,能傷他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要怎麼想都隨你們了。」他冷冷的說,隨後站起身來,表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
秦少揚如風般捲了出去,留下一室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郁徹言開始輕笑,而後轉為無法克制的大笑,笑得幾乎跌下椅子去。
左傲天厭惡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事這麼好笑?︺
「天啊……」郁徹言在換氣的間隙中掙扎的說:「老大這次真的陷下去了。」
從秦少揚十九歲接掌「凌雲」開始,當然也有過一段年少輕狂的歲月,但是當他的責任心和自律壓過一切時,他幾乎是把自己的需要遠拋在腦後,而強烈的自我控制又不容許他縱情聲色之中。如今終於有個女子可以卸下他的盔甲,他們都誠心的希望能成就這件好事。
「可惜震飛不在這裡,」慕容洵歎道,「不然他一定會很得意。」
誰教少主暴露出想逃避司徒斌兒的弱點,剛好讓莫震飛逮著機會,痛下針砭。
☆☆☆
月明星稀,月光透過樹梢灑落,漾雲院的地面閃耀著一片流動的細碎光影。
一抹纖細娉婷的身影輕巧的穿過東廊,直走入漾雲院主人居住的正房中,她穿過敞廳,卻在寢室門前遲疑的停下了腳步。明亮的月光透入廳中,微微照出她柔美的輪廓和潔白的貝齒輕咬著的紅唇,她小小的手擰緊自己的衣裳,進退失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