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喬樵
「你打算帶我去哪兒?」事關她的將來,她實在是忍不住要問。
「北方。」他簡潔的說。
「北方!」司徒斌兒一驚,偽裝的冷靜微微褪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又問:「秦少揚?你是凌雲山莊的主人?」
「沒錯,聰明的姑娘。」
「為何要這麼費事的劫走我?你受誰指使?」
秦少揚玲哼一聲,「我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指使我。康震衡這個名字你應該很熟吧?」
「康震衡……」她仔細回想,「康公子的祖父?」
「沒錯。他相信你對他的孫子有不好的影響,所以決定要你離開江南。」他嘲弄的說。
司徒斌兒皺眉道:「除了晴姨,我相信沒有人有權力決定我的去留與否,當然也包括你。」
秦少揚突然笑了,那笑容並不真誠,含著遠遠的疏離感,卻讓他的俊容散發著一種魅惑人的光芒。
「我確定沒有人比我更有權力了。」他輕聲說道,「惜雲,我買下你了。」
司徒斌兒心中早已隱隱有了這個念頭,所以聽到這消息時,她並不驚愕,但他得到她的過程實在太奇怪了,她的美眸飽含疑問的看著他。
「看來你很好奇我劫持你的原因。」他自嘲的笑著,「是多此一舉。不過就傳聞聽來,似乎擁月樓的鴇母給了你太多自由,既然你可以選擇接見的客人,也許她會給你否決我買下你的權力。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看來,我決定我不應該冒險。」
司徒斌兒突然想到莫震飛所說的,秦少揚不喜歡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會以這麼強硬的方式劫走她,也是為了杜絕意外發生,怕壞了他原先計畫的結果。
他低沉的聲音繼續陳述:「更何況劫走你可以省下很多惹人厭的麻煩。我想你不會喜歡消息傳出後,那種待價而沽的感覺吧?」
司徒斌兒低頭,沉默成了足夠的答案。
的確,她身為名滿江南的花魁,又是清倌之身,擁月樓一切世俗的歡愉都以開價供應,她當然也不例外。如果有人有意買下她的初夜權或想為她贖身,晴姨必定會選個最好的時機放出風聲,那勢必會引來為數不少的名流富賈、王孫貴族紛紛競價。雖然晴姨向來疼她,必是謹慎的挑出人選,不會隨意糟蹋她,但是,無論檯面上有多麼風光,說穿了,她不過是個待價而沽的妓女。
她就如一塊希世的珍寶,人人都想要奪取,她身不由己。而後她不是在花街青樓中終老一生,就是被買進深宅大院中,在床上服侍她的擁有者。生命中如果有其他選擇,司徒斌兒絕不會踏進這樣的生活。
「我怎麼知道你所說的是真是假?」她隱約有一種感覺,眼前這陽剛、俊逸的男子,狂妄得不屑說謊。
他嘲諷的玲笑,「你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相信。」
司徒斌兒的眼黯淡下來,羽毛般的長睫毛在美麗的臉上投下陰影,神情瞬間顯得脆弱,她深深明白這項交易所代表的意義和帶來的恥辱。
秦少揚對她的哀傷皺眉以對,他忽然有種錯覺,好像自己是一頭殘忍的野獸,正毫不留情的攻擊一個易碎、美麗的東西。他搖搖頭,甩掉那種荒謬的罪惡感。
「你出了多少錢讓晴姨點頭的?」司徒斌兒好奇的問,想買下她的金額必定不小。
「一筆確定沒有任何人償還得起的數目,包括康廣陵。」秦少揚緩緩的說:「我要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
☆☆☆
如果說司徒斌兒對秦少揚的厭惡還沒到達頂點,那麼在隔天要出發前也已經達到百分之百了。
在前一天晚上就寢前,莫震飛只整理出兩個地方,依照他的說法是她不會武功,獨自一個人睡很危險,森林中有太多的猛獸可能會在入夜後來襲,她最好是和秦少揚睡在一塊,少主可以保護她。
面對莫震飛的說法,司徒斌兒只能瞪著眼,一臉的無奈。偏偏秦少揚冷漠的不置一詞,似乎對她的困境漠不關心。
當秦少揚燃起驅逐野獸的營火、準備就寢時,司徒斌兒背對著他、盡量遠離的躺著,全身僵硬。他解下佩劍放在身旁,和衣躺下,近得司徒斌兒能感受到他的體溫,男性麝香般的體味包圍住她,帶給她不安。即使是背對他,他強烈的氣勢還是給她一股深切的脅迫感。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斌兒幾乎要相信他已經睡著時,他的長手臂伸過來將她拉近身軀,她驚呼一聲後開始反抗。
「安靜!你這愚蠢的女人。」他輕易的制住她的掙扎。「聽好,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當她明顯的安靜下來,他不禁嘲諷的揚起嘴角,「至少現在還不會,你不必要防備我這麼嚴密,弄得自己睡不著覺。我不准你在我們白天趕路時,疲倦的從馬背上掉下去,知道嗎?」
司徒斌兒勉強點頭,看出他的黑眸中勉強壓抑下什麼,她不想、也不敢去探究,急忙移開與他對視的眸子。
「不要再想掙開了,你如果還不睡,或許我們可以想出一些更好的娛樂來打發時間。」
聽到他嚴厲的警告,司徒斌兒果真閉上眼,不敢再說話,感覺她緊貼的壯碩胸膛上下的震動。
笑?秦少揚竟然在笑州那壓抑的笑聲證明了他的愉快。
他的笑不外乎都是冰冷嘲諷的笑,眼中甚至不曾浮現笑意,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真誠的笑,雖然是因為她的困窘引得他發笑,但她的訝異實在大於惱怒。
當他的笑聲漸斂,四周又只餘樹木因風微擺的沙沙聲時,她能感覺到秦少揚的呼吸吹進她的發中,他沉穩的心跳具有穩定情緒的作用,不一會司徒斌兒果真感到睡意,在他懷中沉沉的睡去。
隔天一早,當司徒斌兒醒來時,旁邊的人早已起身。秦少揚正在拍撫他的黑馬,一面幫它上鞍,臨時的休憩地收拾得乾乾淨淨,看來就只等她起身準備好便可以上路了。
半個時辰後,司徒斌兒咬著唇看看秦少揚的黑馬和莫震飛的棕馬,並沒有第三匹馬給她騎乘,其實就算有也不濟事,因為她這個水鄉姑娘根本不會騎馬。她想了想後,決定走向棕馬,和氣愛笑的莫震飛鐵定比他那陰陽怪氣的主人好相處多了。
她才剛跨出一步,秦少揚堅定的聲音卻響起,「過來!」
司徒斌兒遲疑不定,他卻不耐煩了,驅馳黑馬到她面前,彎身將她抱上馬。
「你——」她還想反抗他。
「不要忘記我是你的主人,你最好不要再違抗我的命令。」他冷笑的說。
「不然你會怎麼樣?鞭打我嗎?」
他的眼光放肆的盯著她,「要處罰一個人有更好的方法,尤其是女人。你會很慶幸你是遇上了我。」
「對我而言,不管落在誰手上都是一樣的。」她知道秦少揚在提醒她,以她的身份原本可能會遭遇的對待。司徒斌兒痛恨自己處在無法擺脫他的劣勢中。
「這麼快就接受你的命運了?」他微挑雙眉,好狂妄的看著她。
「你比誰都清楚我的身不由己。」
「當然!」他的聲音更譏誚了,「如果有選擇,我相信你會毫不遲疑的奔向康廣陵的懷中。」
「至少他是我唯一見過的好人。」她不禁想起他們有時會趁著向晚,憑依著臨水的欄杆,輕談淺笑直到深夜。在她傷心低落的時候,幸有他的友誼和微笑支撐著她。
秦少揚看見她臉上的溫柔,心中湧起一種尖銳的感受,令他蹙眉以對。
像是要懲罰她似的,他刻意放鬆了環住她的手臂。司徒斌兒察覺身體下滑,不禁大吃一驚,慌忙的捉住他的衣服,而當她發現這樣和他太親密,稍一放手,身體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黑馬奔馳迅速,先前如果不是秦少揚堅定的環住她的腰,她早就掉下馬去。現在迫於情勢,她只好向他投懷送抱,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臉頰燥熱的埋在他的胸前,她有過的臉紅和生氣的次數都沒有這幾天多。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起這些天他種種的惡行惡狀,她不禁又幫他加上幾條罪狀。
這男人,真是惡劣得令人受不了。
☆☆☆
清晨,些微動靜驚醒了司徒斌兒,她揉揉眼坐起身來。旅程勞頓,所以她的睡眠都極淺,很容易醒來。
這些天來,他們趕路趕得天昏地暗的,夜晚大都是在野地紮營,偶爾經過城鄉市鎮時才落腳於客棧中。他們離開上一個市鎮距離現在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只好睡在郊外,極不舒服。不過兩個男人看來適應良好,就是苦了司徒斌兒。
秦少揚背對她,高大的身影在微明的天光中更顯挺拔。他的左手高舉,清嘯一聲,不久一隻白鴿飛來,斂羽收翅,乖乖的停在秦少揚伸出的手臂上。他取下鴿子腳上繫著的信管,很快的瀏覽著。
「有麻煩?」莫震飛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