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典心
雪花一陣又一陣,緩緩從天際飄落。
很快的,那群黑衣人的行蹤,就被雪花掩蓋,再也追查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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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幾日,大年初四一早,公孫明德才剛下朝,就被延請到刑部。
刑部大廳內,洪捕頭眉頭深鎖,正在繞著圈踱步。一瞧見相爺到了,他立刻拱手。
「怎麼了?」公孫明德直接問道。
洪捕頭深吸一口氣。
「發生搶案了。」
公孫明德點了點頭,在桌前坐下。「什麼時候的事?」
「從小年夜至今,每日都有,已經連續五起了。」洪捕頭恭恭敬敬,送上搶案的記錄,表情更為凝重。「雖然這幾起搶案,至今無人死亡,但是——」
公孫明德挑眉,等著下文。
洪捕頭沉默半晌,才又開口。「相爺,這幾樁搶案非比尋常。」
「怎麼說?」
「這五樁搶案,被搶的貨,不是上等的燕窩、鮑魚,便是特級的人參、香料,商家們損失慘重,個個欲哭無淚,而且證人們都說了——」他再度深吸一口氣,才能說下去。「證人們都說,帶頭的,是個女搶匪。」
「女的?」公孫明德劍眉一擰,銳利的目光掃來。
「是,她雖然蒙了面,但從身形和聲音上,都可以確定是個女的。不但如此,搶匪一行人之中,還有位拿黑色大刀的漢子,始終跟在她身邊。」
公孫明德神色木然,沉默不語。
洪捕頭一咬牙,繼續再道:「相爺,這幫搶匪行搶的皆是上等食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公主她——」
天下之大,但女的搶匪可不多。而專搶上等食材的女搶匪,京城裡眾人皆知,就只有龍無雙一人!
「夠了。」公孫明德起身,合上搶案記錄。
洪捕頭住了嘴,看著臉色鐵青的相爺,負手走到窗邊,頸背在無聲中滲出冷汗。
一室沉寂,靜到了極點。
他甚至能聽到窗外雪花落地的聲音。
好半晌,公孫明德才頭也不回的冷聲開口。
「我會處理的。」
「謝相爺。」
洪捕頭鬆了口氣,彎身一拱手,隨即退了出去。
若不是這幾樁搶案,鬧得太過頭,非但搶了貨,還傷了人,商旅們叫苦連天。雖然全都懷疑是龍無雙所為,卻沒人膽敢去拿她到案。洪捕頭苦思許久,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會硬著頭皮,來找公孫明德。
踏出刑部大廳前,洪捕頭再度回頭,瞧見公孫明德仍站在窗前,筆挺的背影,一動也不動。
洪捕頭搖了搖頭,無聲歎了口氣。
唉,娶了這麼個妻子,真是難為了相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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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的黃昏,龍無雙在鐵索的護衛下,從城外趕回來,回到了相爺府。讓鐵索回去後,她踏著輕快的腳步,手裡捧著一個包袱,哼著歌兒,走回精雕細琢的樓房。
只是,才進了房門,她就吃了一驚。
天還沒黑呢!沒想到,公孫明德卻早已回府,正坐在花廳裡頭等著。
她捧著包袱,一時措手不及,還想快些藏起時,他卻開口了,不但開口,那語氣還冷得像是冰錐,刺得人心裡發寒。
「你去了哪裡?」
滴溜溜的眼兒一轉。
「我不想說。」
他的口氣更冷了。
「你非說不可。」
那冰冷的語氣,讓她臉上的笑靨逐漸褪去,初見到他提早回府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
她生來就吃軟不吃硬,見了他這般冷硬的態度,激得她也有些不悅,忍不住仰起下巴,瞟了他一眼,逕自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去什麼地方,都非要跟你報備不可?」
公孫明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灼亮的眼直視著她,寒聲又道:「從你嫁進公孫家的那天開始。」
毫不留情的手勁,把她弄得好疼,痛得她連包袱都拿不住了。眼見包袱落地,她也惱火起來,雙眸怒瞪著他。
「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他卻對她的抗議,壓根兒聽若未聞,鐵青的臉龐,逼靠得更近,一字一句的質問:「這些天,你都去了哪裡?」
如果,他客客氣氣的問,或許她還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回答他。但是,現在他這種活像要吃人的態度,教她也火上心頭,忍不住賭氣回道。
「我去了哪裡,關你什麼事?」她倔傲的說。「我就是不說,你能拿我怎麼樣?」
公孫明德的額上,隱隱浮現青筋。
前些日子,她才承諾過,不再去行搶貢品。
她換了個方式,跟皇上討了個令牌,若是想要貢品,可以名正言順,直接到當地索取,不用擔心食材經過長途跋涉,運到宮裡時會沒了鮮度。
原本,他以為,她真的改了。
原本,他以為,她真的不同了。
原本,他以為,她真的不會再去行搶了。
誰知道,她竟又故計重施,背著他再度去行搶,而且這回搶的還不是官家,而是一般尋常的商旅。
氣憤與失望,同時湧上心頭,他握住她的手勁,又重了幾分。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前你行搶貢品,是因為人證被收買,物證也被皇上派人銷毀,我無憑無據,才會幾次忍讓。你真以為我動不了你?」
不懂他為何重提舊事,她忍著疼,擰眉回問。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別說你不知道這幾天城外的搶案。」他咬牙開口。
「搶案?」她呆了一呆。
「以前你行搶貢品,皇上不跟你計較就算了。但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竟連尋常百姓都搶!」
她這才聽出端倪,眼兒瞪大的望著他,難以置信的問。
「你以為,那是我搶的?」
「帶頭的蒙面搶匪是個女的,還有個大漢手拿黑色大刀跟在身旁,所搶的都是上等食材。」
「所以,你現在是認定了那是我做的?」
「不是嗎?」他鐵青著臉。
龍無雙瞪著他,氣得有些暈眩。
兩人成親至今,也有三個多月了。
就算婚前,兩人惡鬥得多厲害;就算婚後,他再忙碌、再沒有閒暇與她相處,但她始終以為,這個男人該多少懂得她一些,知道她再怎麼態意妄為,也絕對不會去做出擾民的事。
他們是夫妻。結髮已有三個月的夫妻。
就算是尋常人犯了案,也得先審才定罪。
但是,公孫明德對她,卻是未審就已先定罪。
虧她還以為,這種日子真能持續下去;虧她還以為,兩人真的可以作夫妻;虧她還為了他,特地去——
落在地上的包袱,看在她的眼裡,成了一個莫大的諷刺。
他不信任她!
這個男人,根本完完全全沒信任過她!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在雪地裡吻她的唇?為什麼要在上朝前,趁著她在夢寐之際,吻她的額。讓她以為,他真的有一點在乎她?
王八蛋!王八蛋——
委屈與酸楚瞬間上湧,化為熱燙的淚水,幾欲奪眶。
龍無雙氣憤的咬牙,忍住眼裡的淚,憤憤不平的瞪著他,口不擇言的嚷著:「好,你覺得是我做的,那就當作是我做的好了!就算是我做的,你能拿我怎樣?你要關我嗎?好啊,那就關啊!」
她的挑釁,將他的怒火,挑燃到最頂點。
所有的理智與冷靜,全因為這個小女人,悉數消失不見。他沉著臉,用力一握,將她壓在腿上,舉起寬厚的大手,然後——
啪!
龍無雙尖叫出聲。
「啊——」她又驚又怒,不敢相信,他竟敢如此對待她。「你打我?!你打我?!連我娘都沒有打過我,你竟敢打我?!」
「就是沒人敢教訓你,你才會無法無天。所有人將你寵上了天,才會讓你驕縱得不知人間疾苦!」
啪!
又是一掌。
「放開我,你這王八蛋!」疼痛、屈辱、憤怒充塞心胸,她羞憤不已地在他腿上掙扎著。
「我從你三歲起,就想做這件事!」
啪!
清脆的聲音,再度迴盪在房內。
年幼時,他曾經瞧見,先皇如何哄著她吃飯,又瞧見她任性的扭開小臉,嚷著說不好吃、不好吃,還把米飯全打翻在地上。那時,他就覺得,她的驕縱無可救藥,根本是欠缺教訓!
重重的掌,打在她的粉臀上,像是火燒般的疼。她又痛又難過,氣得哭了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她哭嚷著,瞪著他腳上的鞋,眼淚一滴滴的掉。濕潤了黑布的鞋面。「公孫明德,我恨你!」
聽見她的哭聲,高舉的大手再也打不下去。但他心中怒氣未消,將淚汪汪的她拉起身,抓著她的雙臂,怒聲訓道。
「你身為皇家庶女,生來不用勞苦。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可以不必忙碌操勞,平民百姓們賺的是血汗錢,要養家活口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她氣憤的握緊粉拳,槌打著他的胸膛,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的往下掉。她哭著喊道:「我只知道我恨你,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