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米琪
他不是要她等他回來嗎?為什麼她守了承諾,他卻食言了?她忍不住慟哭,心碎成千千萬萬片。
「那不是真的,你會回來的……會吧?他們會找到你的,我要你回來,我相信你會回來……」她淚流滿面地喃念,傷心得幾乎昏厥。
漫長地過了第四天,柔逸天天茶飯不思的守在房裡的電視前,在殷切期盼下,希望完全落空,她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雖然他的家人和好友全力發動海巡,可是早就超過了搶救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希望渺茫。
她合上疼痛的眼,那天他才到她房裡來,他說話的聲音、他的吻全都在她心底烙成永不磨滅的痕跡,但那竟是他們之間最後的訣別!
老天為何要這麼殘忍地將他帶走,徒留她獨自傷心?她好想他,只消能讓她再看他一眼,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喂,我要走人了。」門外傳來李宣宣懶洋洋的聲音。
柔逸拭去淚,拖著沉重的腳步前去開門。
「你怎麼哭成這樣?他是你的誰啊?,」李宣宣拎著行李,一看到柔逸瘦削且哭腫的眼,忍不住驚叫。
柔逸沒有回答,問她:「你要放棄採訪他了嗎?」
李宣宣瞪了她一眼。「人都掛了,我還採訪什麼,空氣啊!」
柔逸眉心緊鎖,雙眸暗淡。
「有空去查查你的信用卡發下來沒,別留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可要回台灣去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李宣宣昂著下巴,不改高傲地走了。
柔逸心知李宣宣說得並沒有錯,她是該去問問信用卡的事;他不在了,她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
她輕輕關上房門,用房裡的電話打到澳洲。
「姊,你在哪裡?你的信用卡寄到我這裡來了。」弟弟開朗地說。
柔逸得到這消息,完全沒有預期的開心。「你的假期玩得愉快嗎?」
「愉快啊!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弟弟疑問。
「沒……沒什麼。」柔逸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傷痛。「你用最快的速度把卡寄來,這裡的地址是英國倫敦……」她交代了地址。
「你在那裡做什麼?」
「工作。」這兩個字掩蓋了她所有的境遇,弟弟沒再問,她道別後,掛上電話。
她失神地走到陽台,淚又浸濕了她的兩頰,她來這裡當然不是為了工作,是因為向豪捷提供了她一個棲身之所,她才不至於流落異鄉,餐風宿露,她始終欠他一句感謝啊!
濛濛的霧中,她想起他帥氣的騎著馬,在樓下對她招手,也想起在山上不修邊幅的他……若不是遇到他,後果將完全不同。她顫抖的抱住自己,想他想得心好痛!
三天後她收到信用卡,收拾行李後,她黯然離去。
回台灣之前,她想做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去看看那片帶走他的海洋。
她租了遊艇出海,海上風大,她的心淒冷,是誰曾說過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他是她一夜的夫,她活到二十六歲第一次的初戀。
拿下背袋,她取出瑞士刀,掀開剪刀,拉過肩上的長髮剪下,攤開手心,發隨著風吹進了這片海中。
「你是我的夫,我的心已是你的妻,無論你愛誰,我已這麼認定你……」她將會、水遠記得她的生命中曾有他留下的足跡,只是她已迷失在他的沉默中,永遠得不到他的回應。
「別了,愛人……」遊艇緩緩駛離汪洋,她像是魂魄被抽離那麼痛苦,忍不住淚眼紛飛地對他吶喊:「我愛你……我愛你……」
她哭倒在船舷,心也跟著沉到海洋深處,隨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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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忙碌的路透工商雜誌社裡,每個人部埋頭苦幹,審稿的、校對的、美工排版的……所有人忙翻了,只為把每一期出刊的商業志做得盡善盡美。
「緊急會議,緊急會議,大家快放下手邊的工作進來開會。」主編的葉美琴頂著一頭流行的爆炸頭,衝進記者辦公室激動地大喊。
柔逸放下手邊的稿子,抬頭看看左右「鄰居」,大夥兒全都戰戰兢兢離座進了會議室,她也起身,拿了筆記本跟著進去。
在雜誌社裡,三天兩頭開會是司空見慣的事,舉凡商業界所有的動靜,企業家們做了什麼決策,或者什麼新興行業異軍突起,還有金融、匯率、油價等等的變動,全都是他們開會的議題,大夥兒會從這些議題找到雜誌的一買點。
而她,從歐洲回來後仍是投入了工作,老編並沒有怪她出師不利,讓她加入記者團隊。她仍像以前一樣表現一買力,其餘的就留到夜深人靜時一個人默默承受。
大家在會議桌坐定後,老編放了DVD說道:「你們看看這則新聞,這是我個人上星期到歐洲旅遊從英國有線新聞台錄下的,在半年前何柔逸曾提議要採訪這位大人物。」
柔逸打了個冷顫,半年前她提議要採訪的人只有向豪捷,老編沒事幹麼挖她的痛處?
偌大的電視螢幕出現了熱鬧的舞會畫面,鏡頭帶到英女王和一位英姿勃發的公爵身上,他正式的禮服上別著皇家勳章,俊逸非凡,身旁還有一位俏麗的女伴,記者旁白說——
「前不久墜機的漢普頓公爵奇跡似的生還,在找到的飛行記錄器解讀後發現,飛機出事原因是引擎故障,目前飛機製造商已負最大的賠償責任。英女王特別在皇室所辦的晚宴中慰問他歷劫歸來,據說他身著救生衣擱淺在偏僻港灣,被一名在海邊衝浪的少女所救,如今那位少女已是他的未婚妻,有華人血統的漢普頓公爵,預計將於下個月帶著未婚妻,陪同華裔母親一起回台灣探視為他擔心的外祖父母……」
柔逸視線突然模糊,她看見了他,還有他的……未婚妻!她心如萬蟻啃食,胃絞疼,頭也極不舒服;她是怎麼了?她該開心的,他活著,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啊!
她壓抑著痛楚,阻止自己崩潰,急於安撫自己不斷起伏的情緒。影片結束了,呈現一頁黑幕,如同她的心境。
「柔逸,你是採訪他的最佳代表了,你得密切注意他來台的時間,上次沒完成的,這次一定要成功。」老編發派指示。
不,饒了我吧!柔逸說不出話來,幾乎以為自己會痛苦得昏過去。
「現在請大家動動腦筋,提出採訪重點做下次封面主題。」老編興致勃勃的說。
「重點當然是他驚人的財富和生命力。」有人立刻說。
「不錯!」老編讚許。
「他的未婚妻也可以多加著墨,把富豪和少女的故事編得像羅曼史情節。」
「好點子。」老編雀躍,陸續有人發言。
最後老編對柔通說:「你記下這些重點,下一期我們的亞洲賣量,一定要居同行之冠,散會。」
柔逸第一個離開會議室,她沒有回到座位,而是進了化妝間,躲起來痛哭一場,哭到渾身虛脫。
你哭什ど?他並不在乎你的感受,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位救了他的女孩啊!那女孩在他生死交關之時救了他一命,這比什麼都難能可貴!
噢!美人魚的情節竟在她身上上演嗎?不不,她不是那個為愛犧牲的人魚,她沒那麼偉大,她會祝福他們,但她絕不會成為海上的泡沫。
她一定有能力撫平自己的傷痛,走出這段自以為是的愛情,她絕不再相信什麼一夜夫妻的笑話!她竟還對大海喊「我愛你」,如今那全變成今生最大的諷刺。
她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發,剪去的缺口早已長出新發,卻仍是參差不齊的一個缺角。她拂去臉上的淚,決定去美發院把頭髮整理一番,也好好整頓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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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星期後的下午,向豪捷的私人飛機抵達台灣。
柔逸早在他從英國出發就接到一位在航空業服務的「內線」通知,並事先聯絡到他的私人秘書,破天荒的,向豪捷答應了她的採訪,時間就在晚間七點,地點在他所下榻的飯店。
她如期到達飯店,心情是異常的沉靜,本以為自己會推掉這訪問,請老編另選高明,但理性說服了她自己,這是她的工作,她不該把私人情緒放進來,她該當他是和一般的受訪者沒兩樣。
「何小姐,向先生在樓上,請隨我來。」男秘書接待了她。
柔逸記得他,在澳洲礦區時,他曾幫過她傳真,但他仍是神情內斂,一板一眼,連句寒暄也沒有。
「謝謝你。」她禮貌地說,隨他搭電梯上樓到位於最高樓層的總統套房。
她本是沉著的,但腳步愈接近他的客房,她發現自己心愈亂,就像即將看到一頭猛獸那麼驚惶不定。門被推開的剎那間,她的手心冒出汗來,腳步躊躇了……
怕什麼?她又不是單獨見他,房裡不只有秘書,奶媽一定隨侍在側,說不定她還能見到他的未婚妻,她慌亂中給自己心理建設,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