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練眸
現在畫靈犀不放心由樓半琴押著貨物前往,可自己又實在病得厲害才會出此下策,只是樓半琴知道此事的緊迫性,決定依著他改走水路避開險要,卻仍是不肯讓他上船。
「燈芯……」畫靈犀皺眉。
白燈芯歎了一口氣,「公子放心,燈芯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的。」她就是現在後悔,答應了的事還是會做的。
她端過桌上的藥坐到床邊,一口一口小心喂到畫靈犀嘴裡。「公子先把藥喝了,等一會半琴過來看到你沒吃藥可是會怪罪我的。」
畫靈犀愣了一下,想起她平日對樓半琴的惡形惡狀,忍不住有些失笑。「他不敢的。」
看著他笑,白燈芯也跟著呵呵傻笑。
樓半琴推門進來,就見到兩個人怪怪的笑容,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靈犀,你好些了沒?」
「嗯。」畫靈犀應著,低頭喝藥,沒有看他。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為你好,你的身體實在是不宜遠行。」樓半琴漲紅了一張俊朗的臉龐,說得語重心長。
畫靈犀心裡知道他是為自己好,於是抬頭笑了笑。「我不生氣。」
樓半琴似乎也鬆了一口氣,轉而吩咐白燈芯:「妳要……」
「好好照顧公子嘛!我會的,你要走就走好了。」白燈芯瞪著他,眸光晶瑩剔透。
被她一番搶白,樓半琴撇了撇嘴,沒趣地抱拳道別:「那半琴就告辭了,關於那件事,靈犀你儘管放心。」
看他出去後,白燈芯放下藥碗走到窗口張望了一下,然後把畫靈犀連著被褥一同抱在懷裡。「公子,你抓住我,我帶你偷偷上船。」
畫靈犀驚愕地看著她,卻只見一雙眼眸清澈柔情地回望他,帶著些許頑皮的純真,好似一開始就打定這主意。他像被感染似的,微笑點頭,輕輕捏住她的袖子。
白燈芯推開窗,抱著他掠出去,幾個起落就到了渡口邊上人煙稀少的地方,她只等船舷上沒人就要飛身上去。
畫靈犀這時候才知道白燈芯的武功很好。他輕聲問:「燈芯,妳哪裡學來的武功?」
「我爹爹啊!」白燈芯眼睛亮了起來。
畫靈犀還是第一次問她的事,這是不是代表他的心裡開始在意她、開始關心她了?
「白總管的武功似乎也沒有這麼好。」
白燈芯乾笑兩聲想混過去,「沒什麼,想學就能學到。」
畫靈犀是那種別人說是就是的人,他也就不再開口詢問。
只是這樣一來,白燈芯反而不舒服了。「我當初可是纏著師姑偷學了一些,師姑平時最疼我,知道我想學武功,就把她得意的輕功和劍法都敦我。再加上爹爹敦的就差不多這些了。」她說得輕描淡寫,但即使是有師姑指點,要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得需要付出許多心血。而能讓她如此努力,就是她心中一個小小的願望--希望有一天可以保護畫靈犀。
不過畫靈犀不能習武,完全不懂她說的這些。「我很重,妳累不累?放我下來吧!」
「公子根本沒有什麼重量。」白燈芯把視線移到渡口的船上,看準了一個時機,便帶著畫靈犀一起落到船上,無聲無息地鑽進堆放貨物的船艙裡。也幸好這船租得夠大,否則也不能這麼輕易地混進去。
「公子,讓你在這裡將就一下。等船開一段時間後,即使半琴發現我們在這裡,他也拿我們沒辦法了。」白燈芯把畫靈犀放在地上,用被褥裹著。
但這地方悶了點,恐怕對公子的身體不好。剛剛一時情急,連枕頭也沒拿,她怕畫靈犀躺著不舒服便坐下來,小心讓他枕在她的腿上。
畫靈犀這才看清楚她手上拿的東西,他有些困惑地問:「妳什麼時候準備的糕點?」
白燈芯笑吟吟地把食盒放在旁邊,有些得意。「我昨天在客棧廚房做的。」
「哦。」畫靈犀輕輕應了一聲。
「我還熬好了藥帶來,下次要吃的話只要借用一下船上廚房的火就好了。」白燈芯打開食盒的蓋子,確定自己沒有忘記。
畫靈犀知道她所謂的借用是怎樣一種情形,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白燈芯安靜下來,偷偷地看他的手。那麼纖細白皙的手指,因為近乎透明的蒼白而顯得格外纖弱。這幾日的病讓畫靈犀消瘦了許多,白燈芯看著看著,便很想知道那雙手摸起來是不是也瘦了,只是心底竟莫名產生些許怯懦,久久不敢伸手。
畫靈犀不知什麼時候轉過來面對著她,把他的手無言地搭在她的手上。「不要擔心。」
「不會有事的,是嗎?」
「嗯。」畫靈犀柔聲地應著。
白燈芯聽著這柔柔的應允,便安心下來。他說的話不會有錯,她一直就是抱著這個信念,不曾懷疑。
「公子睡一會兒吧,我在這裡陪你。」
畫靈犀和白燈芯就這麼相依偎在船艙裡,像兩個玩累的孩子。
很快地,白燈芯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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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樓半琴一直沒有發現他以為早已遠遠丟在客棧的人竟然近在咫尺,也不知這兩個人神出鬼沒地在船上待了整整三天。
這幾天船上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比如廚房丟了食物、船上的大廚失去幾個時辰的記憶、或是船員看到奇怪的影子飄過去之類的。
樓半琴即便再精明,也萬萬想不到是這兩個人搞的鬼,更何況他也實在稱不上很精明。
白燈芯從廚房端著藥回來,小聲地喚著:「公子?公子?你起來趁熱把藥喝了吧!」
她看畫靈犀偎在角落裡像是睡著了,把藥擱下蹲下來扶他,卻摸到他滾燙的熱度,她嚇了一跳,用力搖晃他。「公子,你怎麼了?醒醒啊!」
漸漸近了北方之地,天氣也一日日變冷,船艙裡本來就較為陰冷,畫靈犀的身體又十分虛弱,顯然是感染了風寒。
白燈芯想著想著,淚險些落下來。她吸吸鼻子,振作起精神扶著他靠在她的肩上,口對口把藥送進他嘴裡,希望這藥對風寒也有些效用。
「公子,你醒醒吧!你不醒過來,我好不安啊……做什麼都不對……」
船艙裡喃喃的聲音,是白燈芯所有的眷戀。她原本的絲絲情愫隨著一天天的相處,隨著畫靈犀的一顰一笑,越陷越深了。
船艙裡出奇的安靜,連喃喃自語都清晰無比。
白燈芯的聲音微微發抖,將畫靈犀連著被子緊緊摟住,唯恐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
「公子你若不醒過來,我就去告訴樓大哥你在船上,他會非常非常生氣的!」
白燈芯說到這裡,忍不住懊惱起來。若不是畫靈犀不想讓樓半琴知道他在船上,她怎麼會任由畫靈犀躺在這裡而手足無措?
「燈芯……」他的聲音低弱,「不要告訴半琴……」
昏昏沉沉的還記得叫她不要告訴樓半琴!白燈芯哼了一聲,半是懊惱,半是憐惜地應著:「好,我不會告訴樓大哥的,只要你快點醒過來。」
「我醒了……」
白燈芯愣了一下,伸手摟得更緊。一次接著一次的恐懼讓她心力交瘁。
畫靈犀被她抱得快喘不過氣來,臉上的潮紅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窒息。他安慰著她:「我沒有事了。」
「你騙人!」白燈芯放開他,很認真地看著他。「你是騙不了人的。」
畫靈犀皺眉,神情有些恍惚,顯然是怕白燈芯生氣。「只是頭有點暈。」
白燈芯頓時心軟,放鬆緊繃著的肩,恢復輕聲細語的溫柔姿態。「那我去找找看有什麼退燒的藥,公子你乖乖待在這裡不要亂動,我很快就回來。」
畫靈犀被白燈芯按回地上,小心用被子裹著,像一個柔軟的嬰兒。
他很乖地點著頭。「嗯。」
白燈芯笑笑,起身走了幾步又返回,她把換洗的衣服翻出來蓋在被子上面,看畫靈犀被包得密不透風,這才放心的離開。
看著她出去,畫靈犀眉間習慣性地蹙起。明知道不該太過依賴白燈芯,明知道應該推卻她的感情,卻仍是牽絆在裡面,進退不得。
畫靈犀自己是大夫,他對自己的身體最清楚。也許……不只是也許,是根本連三年也不會有!
沉緩的腳步聲慢慢走近。
「半琴?」
「你果然在這裡。」樓半琴微微歎了口氣,「怎麼不見燈芯那丫頭?」他看畫靈犀的臉色不好,白燈芯應該不至於拋下他離開才對。
畫靈犀支起身,讓自己靠在貼著封條的貨箱上。「我有些風寒,燈芯找藥去了。」
「我要你好好待在客棧,你偏要跑這一趟為難自己,不值得同情!」樓半琴話說得很狠,關切的目光卻出賣了他。
畫靈犀疲倦地垂下眼。「你若是現在想回頭還來得及,這裡離莫昌鎮還不遠,轉回去也只是耽擱四、五天的時間。」
樓半琴奇怪地盯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不過……」畫靈犀抬頭睜眼,眸光清明如水。「那我下次要怎麼出現就不能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