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蘇荻
「我不這麼認為,至少,我唯一的選擇只有你。」他凝肅的把話岔斷。
「但是……」
「給我一個機會,拜託你。」秦洛剛沙嘎而煎熬的喊出這麼句。他從不知道,害怕被人拒絕會是這樣極端忐忑的心情。
「秦洛剛……」子藜也同樣不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請求之詞,那麼認真、那麼誠懇、又是那麼的害怕。
「我……」心靈像是受到強大的衝擊,一股酸楚直往腦門裡衝去,她的眼眶驟然發熱,那光滑的圓球表面就莫名地潮濕了。「我……我何德何能……讓你對我這麼好?」
他搖搖頭,在她尚未回神的時候,輕易地就用他溫暖的手臂圈住了她,緊緊地將她困在自己的懷抱裡,緊緊地閉上眼,聞著她身上獨有的氣息,緊緊地讓她的臉貼著他的頸子,緊緊地聽著彼此的心跳。
子藜急促的呼吸,僵硬著身子不動,然而悸動的情感卻在瞬間化解了她的掙扎,讓她決定孤注一擲擁有這個胸膛。
受了傷又如何?
就像雨安曾經說過的,看多了,就會有一顆平靜的心。
現在的她好像懂了,而且懂得很透徹。
她不怕再受一次傷,她願意再愛一次,即使這顆千瘡百孔的心永遠不會平靜,她還是要去愛。
這陣子飽受烏煙瘴氣之苦的徐家,因論徐家凱當兵在即,而化解一些沉悶氣氛,稍稍有了生氣。
但這天,卻來了位陌生的客人,指名是要找他。
徐家凱邊狐疑邊納悶的走出房門,看到大廳裡站了個挺有型的男人,正深不可測的瞅著他看。
雖然這男人的目光不甚友善,但他還是少不了基本的禮貌:
「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秦洛剛,方便的話,最好到外面談。」
徐家凱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一位人物,但既然對方挑明外邊談,他只好妥協,不然自己家裡也是耳目眾多。
「也好,反正我們家庭園大得很。」
走出廳堂來到偌大的院子裡頭,徐家凱發現今晚的月亮倒是挺圓的,除去了心中的不少苦悶,但這男人的來意到底是什麼?
「請你把王秉忠這人的地址或去處告訴我。」
「王秉忠?」他嚇一大跳,這些日子以來,他只要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頭皮發麻,有如置身惡夢之中。
「抱歉的很,若非不得已,我不會找上你。」秦洛剛冷漠而無表情。「我必須找到他。」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還是,你認識蘇子藜?」
「我會饒過徐耿諒,但饒不了王秉忠,如果沒有人可以給他一個教訓,我只好親自動手。」
「等……等等!」徐家凱緊張的開始結巴。「教訓?你是蘇子藜派來想殺掉王秉忠的?不會吧?」
「我沒說要殺掉他,我只想給他教訓,就這樣而已。」
傻了幾秒鐘,徐家凱反應極大的彈跳起來。
「那你知道蘇子藜在哪裡是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只想知道王秉忠這混蛋的去處,其餘的我不想多談。」秦洛剛的臉色難看無比。
「好,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地址。」徐家凱可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不過我要知道子藜現在過得如何,而且是基於一個朋友的關懷,可以嗎?」
「朋友?」
「我相信子藜會想知道徐耿諒的下場如何,你覺得呢?」
「徐耿諒的下場如何已經和她無關了。」他狠狠回絕。
「即使無關,我還是要知道她現在人在哪裡。」徐家凱脾氣一來也是硬得很。
秦洛剛冷冷的注視著他,不發一語。
看來這人也是個狠角色,徐家凱不想和他硬碰硬。
「這樣吧,請你轉告子藜我在找她,如果她真的連我這個朋友都拒絕往來,那麼我無話可說,而且為了表明我的誠意,我可以先把王秉忠的地址給你,如何?」
「我不保證子藜一定會理你,但我接受你的提議。」秦洛剛仍舊淡漠。
「好,等我一下,我進去抄給你。」
秦洛剛知道,自己能為子藜做的有限,但只要能為她多做一件事,他都會拼了命去做。
他心疼她所承受的一切,也憤恨這個王秉忠所帶給子藜的痛苦根源,如果沒有人可以給他一個教訓,就由他親自出馬。
不一會兒,徐家凱走回庭院,將一張紙條遞到秦洛剛的手中。
「希望你說話算話。」
秦洛剛沒有回答,冷酷的掉頭轉身離去,將紙條緊緊握在手心裡。
這男人是誰?徐家凱還是丈二金剛摸不清楚。
不用說,他肯定是子藜的朋友,但,兩人會不會是情侶呢?
子藜才剛從徐耿諒與王秉忠的雙重陰霾裡走出來,應該無法這麼快就重新接受別的男人吧?
想是這麼想,他卻沒有把握。
重拾工作面對人群,蘇子藜覺得自己的個性溫婉開朗許多。
不再莽莽撞撞、匆匆忙忙,脾氣也不那麼暴躁易怒、粗口掛嘴邊,反而覺得人生是美好的、明亮的。
在一堆衣服裡打滾,學習著待人接物,也學習如何揣摩顧客的心理,最重要的是,衣服要怎麼穿、怎麼搭配才好看,可是一門大學問,也是她目前最為專注的課題。
如果告訴別的專櫃小姐,以往的她可是小太妹一個,說打架就打架,髒話當屁放,她們肯定會吃驚得眼珠子掉出來吧!她想。
下班回家,秦洛剛總是下了麵條等她一塊吃消夜,有時等累了,他就趴在矮桌上打盹,他對她的付出,已經遠遠超出她所能回報的範圍。
可是今天,當她發現總是燈火通明的鐵皮屋一片漆黑空寂時,她不免有些失落。
「還沒回來嗎?」她自言自語的掏出鑰匙開門。
打開燈,確定沒人回來過的樣子!她用遙控器按開電視,挑了個深藍色的格子坐墊坐下來。
一望牆上的鐘,十點半了,做百貨業一向是這個時間下班回到家,休假也和一般上班族不同。
去哪了呢?或者車廠有事在忙吧。她不敢想太多。
轉個念頭,她起身進廚房。盯著那些鍋碗瓢盆,她有幾分鐘的呆滯。
長這麼大,除了偶爾煮泡麵或做做蛋炒飯,她實在不懂何為「烹飪」,以至於即使想下個麵條,也會有無從下手的困境。
「他平時煮的麵條會是放哪裡?」想了老半天,在櫥櫃裡翻找好一會兒才看見一包寫著「雞蛋面」的白色長形麵條。「啊,就是這個!」
「鍋子……」她繼續苦惱著接下來的步驟為何,找到了適當大小的鍋子盛八分滿的水等沸滾,基於煮泡麵的常識,水滾抓了一把麵條放下去,之後又匆匆忙忙的從冰箱裡找出小白菜,洗洗切切丟入鍋裡,想想又打了兩顆蛋,後來發現冷凍庫裡有魚餃,趕忙又拆開一古腦兒全扔進去,然後等水二度沸滾。
回憶著秦洛剛所煮的面,看起來豐盛又好吃,有時還加了不少蝦子、花枝、魚肉,但她可沒那種廚娘手藝。
關了火,蘇子藜瞪著那一鍋渾濁不知何物的面,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好像不大一樣。」她忖度著將整鍋面端到客廳,雖然成品不太理想,但下肚應該沒問題。
「Shit!」已經很久沒講粗話的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鍋面實在大有問題——麵條放太多,煮得太久所以稀爛得連嚼都不用嚼;水太多就算了,還忘了加味精鹽巴;魚餃沒啥熟,有些裡頭還是冰的,更是可怕的一鍋麵。
放下筷子,她長歎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門外有了動靜,看來是秦洛剛回來了。
一進門聞到面的味道,他似乎有些詫異。
「你自己下廚煮麵吃?」
「別提了,失敗得很。」此刻,子藜在意到他流了一身汗,喘息吁吁像運動過後般,手上還捏了一個小塑膠袋。
「你還好吧?」
「我為你做了一件事。」他在她的身邊坐下來,用著無比認真凝肅的眼神注視著她的臉龐,儼已浸濕的衣服,狼狽的掛在身上貼緊起伏的胸膛,她怔忡而眩惑地瞪大眼睛望著他,不明白他為自己做了什麼事。
下一秒,他把手上捏著的那隻小塑膠袋放到桌上。
「這是王秉忠的頭髮。」
她臉上肌肉痙攣了一下,千肢百骸霎時間糾得緊繃,雞皮疙瘩全冒出來,情緒激動不能自己,在倉皇慌亂中,只能縮著肩膀抱住自己的雙膝。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替你出一口氣了。」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帶過。
「你把他剃了光頭?」她錯愕得忘了呼吸。
「不僅如此,我還請人在他的身上刺了青。」
「刺青?」
「因為不知道該刺什麼,所以刺了『精忠報國』四個大字。」
原本是很嚴肅的傷害事件,但當他講出「精忠報國」四個字時,子藜想不放鬆笑出來都很難。
「你……」她又害怕又想笑。「你是說真的嗎?」
「這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秦洛剛的表情始終冷冽冰寒。「你放心,他不知道我是誰,也沒看到我的樣子,對他這種花花公子而言,玩弄過的女人何其多,是誰下的手,他猜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