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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蘇荻

    「爸,你冷靜點!」曲飛急忙扶住父親顫巍巍的身子。

    「她在報復我!她就算是死也不原諒我才會寧願把『雲夢山莊』捐出去,也不肯留給我這個同樣要死的人!」曲雲刀切切哀嚎著,痛心疾首的捶胸頓足。

    丁夢薔在一旁也悄悄地流下淚。

    「曲先生,這遺囑是歐陽女士在未出事前就立好的,也難怪她會作此決定,您別太難過。何況只要您能買下山莊,這事便不難解決。」譚凱軒甚為同情的看著這個曾經叱吒商場的老人,為了個女人,落得孑然一身。

    「買?」曲雲刀恍若挨了重重一拳,表情扭曲而錯愕。打自他與歐陽曼蘿簽下離婚協議書,他就一無所有了。如今要他花錢買下市價超過億元的「雲夢山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爸,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把山莊買回來的。」為安撫父親大受打擊的情緒,曲飛保證似的說道。

    「譚律師,我可以把我擁有的那分財產轉讓出去嗎?」突然,曲淨楚神色淡漠的朝他問道。

    「轉讓?」譚凱軒頗為訝異的望住她。

    「可以的話,那些錢我統統不想要,你把它轉到我父親名下吧。」

    「淨楚?」一雙雙震驚難以置信的眼光紛紛投向她,誰能料到,這樣「有情有義」的一句話,會出自那向來鄙視父親出軌行為的曲淨楚口中?

    她不是很痛恨她父親嗎?不是很怨憤他背棄了她母親嗎?所以離家出走、所以杳無音訊的消失五年,但如今……「這……曲二小姐的意思是,關於你母親給你的遺產,你全部要給你父親曲雲刀?」譚凱軒瞇起眼,不得不重新評估這個看似叛逆無情的女孩,內心裡究竟積壓了怎樣的澎湃感情。

    「有問題嗎?」曲淨楚漠然反問,不讓人輕易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她只是累了,身為曲家人所背負的種種壓力,以及離家後經歷的人世無常,已磨滅她年輕時曾有的種種憤恨與不平。

    但這突來的變局,確實令每個人一時間呆愣著無從反應。

    「淨楚,你……你這是……」在幾度模糊的視線,曲雲刀極困難的眨著眼試圖將女兒的面孔看清楚,胸口激湧著一波波動盪的情緒。「我……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喂,淨楚,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呀,你媽可是最疼你的,你這下把財產都給了你媽生前最恨的這個男人,那怎麼行?」歐陽曼娟極不贊成的尖酸刻薄道。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想再聽。」她還是面無表情。

    「那麼,你已經決定了嗎?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譚凱軒再問一次。

    她點了頭,不再多作解釋。

    「好吧,到時我會準備好一份文件請你簽名,這段時間內若你反悔,可以隨時通知我。」他望了望所有人:「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後續事宜我會再與你們聯絡,希望你們配合。」

    「譚律師,謝謝你了。」曲飛說道。

    「不會。」譚凱軒與助手一同走出病房。

    在律師走後,曲淨楚難掩疲憊的閉上眼稍作休憩,不想去面對每一雙詢問不解的視線。

    「淨楚……」曲飛上前一步,卻不知如何啟口。

    她緩緩睜開眼,心平氣和的凝視每個人,聲音透著倦意: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你們也該回去了。我說過,等哪天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我會回家去和你們團圓。現在,就請你們給我一點時間,別再來醫院看我,也別讓那些記者來打擾我,我很累,真的很累。」

    曲雲刀與兒子相視一眼,雖是百感交集,也不得不照她的意願去做。

    「放心吧,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儘管放手去做你的事,我們會耐心等待你歸來的那一天。」

    他們都相信那一天,很快會到來。

    第九章

    正納悶都晚上九點多,關冷樓說要來怎還沒來的時候,顧洛航吃過了護士送來的藥,準備早些就寢,但就在這節骨眼,外頭有人敲門了。

    「請進。」

    直覺來的人是關冷樓,因此他不假思索的應聲,並吃力的撐起身體背倚床頭,總覺得躺了太久,下半身就像癱瘓一樣快失去知覺。待他調整好坐姿,奇怪來人都進來了怎沒出聲,一抬頭,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他受到不小的驚愕。

    「怎麼,已經忘了我是誰?」曲淨楚盈盈一笑,款款朝他走來。

    「你……你沒事了嗎?」想不出更好的問候句,他表情僵硬的瞪著她在自己面前坐下來。

    「嗯,好得差不多了。」

    像沒事人一般,曲淨楚臉上眼眸亮燦,倩笑如常,未施脂粉的素淨麗顏,有著說不出的蒼白與消瘦。她身上還穿著醫院裡提供的病患服,外搭一件白色線衫,烏黑秀髮向後梳整綁起,露出纖巧秀氣的耳朵,以及光滑潔白的頸項。

    在他略微出神之際,她突然微微傾身俯向他,動作輕柔的為他蓋好被子,並順手將他凌亂的瀏海撥整齊。

    看似不經意的小小關懷,全因她的溫柔細心而急遽發酵,顧洛航震動的渾身顫慄,四肢僵住,彷彿受到莫大的撞擊。

    「怎麼了?」察覺他忽爾陰霾的深眸,她坦率的莧探他內心深處,嫣然一笑。「是不是覺得既然已經分開,就沒必要對你做出這麼親暱的舉動?或者你是怕被你女朋友不小心撞見?」

    語畢,他故作若無其事的望向它方,注意到矮櫃上置了一籃包裝精緻的水果。

    「想吃水梨嗎?我削一個給你。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沒有為你做過什麼。」從籃裡取出一顆圓潤飽滿的水梨。

    他沉下臉,不打算接腔。

    她灑脫的慧黠一笑,將水梨擱回原處。「放心吧,我只是出自於好朋友的關心,不會造成你額外的困擾。」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平板的答。

    「是嗎?」她微垂下眼簾兀自微笑,笑裡凝著一絲淒涼,盯著慘白浮著青筋的十指,想像自己的面貌有多憔悴駭人。

    「你的傷還沒完全痊癒,不應該下床走動的。」從出事到今天也不過兩個多禮拜,但看到她,卻覺得她瘦了整整一大圈,單薄的身子彷彿只剩一具骨架支撐著,他凝視著她,眉頭愁緒漸聚。

    「我已經不礙事了,再過幾天便可以出院。」

    「是嗎?」他躊躇了陣,反覆想著如何將歉意說出口。「淨楚,我想我必須跟你道歉。」

    「道歉?因為出車禍?」

    「還有讓你費盡心思隱藏很久的行蹤被發現了。」

    「哈,用不著內疚,反正我早晚都得面對這事。」她聳肩,心裡了悟著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倒是你,應該也為我承受不少壓力吧?」

    「這就是你之前不願我追問你過去的原因?」他反問。

    搖著頭,她笑得苦澀。

    「不全然是。一方面是因為不想回首那段回憶,一方面是希望能和你單純的在一起,沒有利益財勢的包袱,沒有那些醜陋的緋聞纏身,我只是我自己,與他們無關。」

    「你很討厭你的家人?」

    「大致上說來,我討厭的只是我父親的風流與阿姨的勢利而已。回頭想想,也許我憎惡的是身份,我不想當有錢人的女兒,不想到哪都被詢問有關於我父母親的問題,這讓我過得很不自在,走路吃飯都有壓力。不過,這些都已經是往事了,我不想繼續仇恨,這幾年來,他們為找我所受到的折磨已經夠多了,我也想開了。」見他怔忡不解,她淡淡補述道:

    「歐陽曼娟是我媽媽的姐姐,跟我媽的精明幹練比起來,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忖度半晌。「但你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不是嗎?」

    「在那個家,我惟一處得來的只有我哥哥曲飛而已,至於我姐姐曲淨安,我跟她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她太過驕縱任性,所以,她當大小姐當得怡然自得,不像我苦不堪言。」

    「所以你打算永遠不回家?」他蹙起眉。

    「家是一定要回去的,但短期內我不想回去渾水。」苦澀在她唇邊擴張。「尤其在那些紛擾尚未平靜前,我還是想過自己的生活。」

    「我不懂。」

    她大歎口氣,強振精神的對他一笑。「反正遺囑已經公佈了,現在無論我回不回去,他們也不會在乎了。」

    「但那終究是你的家,你該回去的。」他認真說道。

    「我沒說不回去,我只是說短期內不會回家。」她定睛凝視他。「你呢?為什麼這麼希望我回家?」

    「我只是不希望你繼續在外頭流浪。」

    「與其待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家,我寧可選擇在外飄泊,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誰也干擾不了我的生活。」

    她輕輕的握起拳頭,目光迷茫,彷彿跌墜到過往雲煙中,傾訴起心中不欲人知的種種傷痛。

    「你不會明白,我是在怎樣的環境裡長大。從小,我看著我的父母親爭執吵鬧、惡言辱罵,我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所謂的愛情,所謂的包容,所謂的相敬如賓。我母親的強悍與嚴厲,為她換來事業與名利,也為她換來破碎的婚姻與不忠的丈夫。可她不容許失敗,不容許旁人犯一點點錯,她的一絲不苟,讓我父親在感情上一再出軌,幾度真真假假,弄得人盡皆知,雜誌、報紙、電視……全都一窩蜂爭相採訪與報導,大家都等著看戲,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隔天立刻成了報紙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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