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蘇荻
「嗯。」
「別用這微醺的目光瞧著我,我快醉……」
她話未說完,就見他突然俯身埋進她飽滿誘人的胸口,像只激渴的猛獸,又啃又咬,狠狠撕裂她絲質睡衣,吞噬她挺立蓓蕾;她則像只待宰的羔羊,溫馴嬌弱,唇邊卻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喜歡他這偶發的失控與爆動,這代表她對他仍有一定的吸引力。
她更喜歡他主動親吻她、佔有她,讓她確信,他對她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航……」激情高亢中,她不自覺的喊出他的名。
在情慾慰借與情感淪陷的雙重痛苦中,他沒有快樂,沒有滿足,只是理智崩坍的緊緊擁住她。
「這一秒,你是屬於我的。」在她耳邊,他不斷重複這個宣告。
「你睡了嗎?」
天快亮了,曲淨楚卻沒半點睡意,賴在他胸膛上數著他平緩的心跳,兩人赤裸的身軀親密地交纏成一體。
「還沒。」他的聲音從頂上傳來,有些飄渺,有些遙遠,像有什麼心事。
「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想聊什麼?」
「我們給彼此一個深入瞭解對方的機會,各問一個問題,但都非答不可,你說好不好?」
「什麼樣的問題都可以?」
「嗯。」
沉頓數秒,他同意了這個提議。「好,你可以先問我。」
「我想聽聽你的戀愛史。」
「我的戀愛史?」他倒沒想到她對這事感興趣。
「要毫無保留,滴水不漏。」
他失笑的搖頭。「我不知道怎樣才叫毫無保留,但你想知道我的戀愛史,不需條件交換,我便會全數告訴你。」
「既然是我吃虧,那麼,你更要仔仔細細交代清楚。」
頓了頓,記憶這才拉遠到好久好久以前
「我第一個女朋友,是在高二那年暑假交的,大家都喊她貓咪,因為她是個文靜優雅的女孩子,白白淨淨的,笑起來有顆小虎牙,還有點潔僻。當時有不少男孩子在追求她,但她暗戀的卻是我這個悶石頭,收到她寫的告白信,我們便在一起了。我們兩人的交往過程十分順利,順利的沒什麼火花,高中畢業後我申請提前入伍,就這樣慢慢斷了聯絡,大概有聽說她在那時候有了新的對象,現在大概也結婚生子了。」
「這應該就是兵變吧?」
「是兵變沒錯,但我倒不怎麼難過,或許是我對她並沒有付出感情的緣故,以致於知道她變心也不想責怪任何人,只想祝福她,希望她過得好。」
「那第二個女朋友呢?」
「第二個叫作徐麗潔……」一提起她的名,他臉色陰霾的止住口,深吸一口氣再輕吐出來。「一個被我當作老婆在付出感情的女人,只可惜她對我不是認真的,從頭到尾都是虛情假意,但我一點也沒有察覺,對她的工作、私事完全不瞭解。對外,她落落大方、應對得體;對內,她溫柔賢慧、善解人意,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誰會料到兩年後,她在結婚基金得手後,考上夢寐以求的空姐一職,分手的話也沒說,就這麼走了。」
「結婚基金?」
「她說女人一輩子只結一次婚,鋪張點是應該的,於是飯店酒席、禮車、婚紗照、蜜月旅行的錢,我全交給她去打理。說難聽點,那筆錢對我而言算不了什麼,但她卻為這筆小錢拋下兩年多來的感情,令我徹底覺得心寒。」
「你很愛很愛她?」
「是,我很愛很愛她,曾以為這輩除了她,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無需思索,他確信自己深愛過徐麗潔,只是他沒說,這樣的愛早已停止。
不知怎的,有股寒意竄上腳底,曲淨楚情不自禁再將他摟緊些,心似劃開一個大缺口,隱隱作痛著。聽他敘述著對別的女人的深愛,竟成了自我懲罰,她閉著眼,極力排斥著心底翻攪的酸楚湧上鼻腔,惱人的失落感卻揮之不去。
不敢去想自己是不是違背了遊戲規則,她只想霸道的抱著他的身體,佔有他的靈魂,強烈的妒意催促她再問些什麼。
「如果她回頭來找你,你還會要她?」咬著牙,她語氣平靜的問。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知道。」
「萬一!我說的是萬一呀。」
「你非得問出個答案不可?」
「嗯!」她態度強硬的點頭。
他看似沉吟許久,其實心裡並非真去思考。「或許吧,或許我還是會和她在一起,走進禮堂。」因為不覺得她真的在乎,也就不覺得這個答案對她殘忍。相同的,因為自己已不在乎,怎麼回答也無所謂了。
剛答完話,驟覺溫熱身體突然撲了陣涼,晃眼間,曲淨楚已坐在床沿,拉開抽屜翻找另一件睡衣穿上。
「怎麼了?」
「一身汗,去沖個澡嘍。」她回首拋給他一記嫵媚笑容,仍是印象中的那個曲淨楚,甜美若夢,毫無異樣可言。
她果然是不在乎的,他的心與人同時湧上涼意。
出了房門的曲淨楚,確實還是一臉不在乎。
不想在乎,不願意在乎,也沒資格在乎。
獨自平衡心裡的酸鹼度,讓淚不去落下,是她惟一能做的在乎。
「Cappuccino,謝謝。」
「那我要一杯柳橙汁。」
「需要來份鬆餅或糕點嗎?我們這兒的『提拉米蘇』非常好吃,而且限量供應,每天只有二十五個。」穿著粉紅色圍裙的女侍者佇在桌邊熱絡推薦著,揚起的燦笑露出一口漂亮白牙。「或者兩位要叫一份水果鬆餅?鬆餅加這位小姐的咖啡正好符合下午茶的套餐特價,比較便宜。」
阿帆望向正對面的淨楚,臉上綻了抹溫笑。「那我們叫一份吃吃看好了,正好我肚子有點空,中午吃的飯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
「嗯。」曲淨楚沒有異議的點頭。
侍者離去後,阿帆有些緊張的搓搓手,東張西望,極力思索著要聊什麼好。
「今天下午沒課?」曲淨楚神情沉靜的注視他一舉一動。
「是啊。」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特地找我來這咖啡館,是不是有話要說?」
沒兩下就被瞧中心事,阿帆窘態畢露的脹紅臉,又開始期期艾艾。
「這……」失去以往亮麗甜美的光采,今日的她秀顏端凝,不苟言笑,眸光深沉,唇線緊抿,全身透著股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察覺這股異樣,阿帆不禁收斂笑意,怔忡表情,竟不知怎麼接下話。
「讓我們作一輩子的朋友,好嗎?」在他不及意會的時候,這句打破沉寂的言語逸出她口中,委婉而堅定。
「朋友?」突來的打擊,震傻他的表情。
「您好,幫兩位送上餐點。」
仍是笑容可掬的侍者端上Cappuccino與柳橙汁,不一會兒,剛烤好的水果鬆餅也送上桌面。四片烤得酥黃的鬆餅搭上水蜜桃、蘋果、櫻桃、草莓、鮮奶油,將白色餐盤點綴得繽紛,誘發人的視覺與味覺,但他早失去食慾。
「是,朋友,永遠只是朋友。」把話說清楚,是她今天答應他出來的主要原因,再繼續牽扯不清,恐怕事情會持續惡化。
他呆坐著,腦子一片空白,培養了數天的勇氣在這刻全數瓦解,被一股難言的挫敗沮喪取而代之。
毫無預警的拒絕擊潰了他的自信,他弄不懂哪裡出了問題,在此之前,他還天真的以為淨楚會接受他的感情,如今……
「阿帆,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我,但你可知道,你喜歡上的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感情。」淡淡扯了扯唇角,她攪動著杯裡熱燙液體,腦中湧起上回與洛航去喝咖啡時的畫面,心頭一陣激盪,她強吸口氣,迫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也不曾想過要去付出真心,更遑論為誰停留。」
「我……」他頹然的想說什麼,喉頭卻發不出話。
「打從我十七歲離家,我便開始浪跡天涯,希望這島上的每一塊土地,都會留有我的足跡。但每個落腳處,都不是永遠,有的待上一整年,有的只有半個月,也許不久的將來,我便會離開這裡。」
「不!」好不容易硬逼自己喊出這個字,他急急說道:「雖然我還不瞭解你的家世背景,但你總有一天要安定下來的,不是嗎?」
「或許真有那麼一天,但絕不是這裡,我十分確信。」儘管不想傷害他,但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她讓自己徹底無情。
「那麼,你為什麼對我好?又為什麼答應跟我出去?」扭曲著臉,他渾身顫抖的輕問。
「因為我喜歡你這個朋友,想交你這個朋友。」她答的雲淡風清,啜飲燙口的卡布奇諾,稍稍紆解眉間的糾結。
像是平白無故挨了幾拳,他的臉色顯得更加難看與臘黃。
「你認為這樣的理由很牽強嗎?或者,我從一開始就得和你劃清界線,告訴你,約我出去可以,但我們只能作朋友?」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亂了方寸、慌了心情,他已經拾不回鎮定與志氣,屈居下風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