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古靈
連看他們一眼都沒有,顏朗一動不動的繼續凝望著天上的浮雲,那身影淒涼孤單的癡立著。
永遠。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東西,除了時間,唯有時間是永恆無止境的,而他,從現在開始就必須跟隨著永恆的時間走向沒有止境的盡頭。
一個人。
簡簡單單三個字代表了淒苦的孤獨與綿長的寂寞,而這,便是他往後唯一能夠品嚐到的滋味。
微風中,一聲悲涼幽淒的歎息輕輕溢出他的唇際……
第九章
「可……可可可……可惡!」
龔嫣然狂怒的揮去滿臉淚水。
「可惡!可惡!可惡!」她跳著腳團團亂轉,不知道該如何發洩滿懷憤怒才好。「可惡!可惡!可惡!真是可惡啊……」
年輕人卻仍自顧自溫柔的凝注著大樹上的心型刻印,沉浸在他自己的回憶中。
「我一直希望隨著時間逝去,小藍能夠逐漸丟開對我的感情,重新出發去尋覓另一份幸福,所以我一直不敢出現在她面前,怕她更難以忘懷。但是……」
他幽幽輕歎。
「每年的二月十四日,她都會單獨一個人來履行約定,探視這個刻印是否模糊了,是否必須再刻一次,於是我知道,她仍然丟不開對我的愛,她仍然無法走出去找尋自己真正的幸福,這……這對她不公平啊,她還……」
「不公平?」龔嫣然驀然對著年輕人暴怒的尖叫。「到底是誰最不公……」
宋語白一把將她硬扯回來,示意她不要說話,再深深凝住年輕人。
「你希望她幸福?」
「是的,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年輕人虔誠的說。
「那你應該滿足了,她現在很幸福,不,她非常非常幸福,因為她有兩個她最愛的人陪著她,一個是你,一個是……」宋語白停了一下。「你的女兒。」
年輕人茫然地看著宋語白整整半分鐘,他才驚駭得跳起來。
「你你你……你說什麼?」
「你有一個女兒,一個非常像你老婆,但有一雙跟你一模一樣的眼睛的女兒,一個活潑又快樂的小女孩,我想,她的個性可能跟你比較像。」
「但但但……但不可能啊,我們都有用保險套,怎麼可能……」
龔嫣然哼了哼,不屑的上下打量年輕人。「看你這種人,用的八成是那種情趣重於實用的保險套,真保得了險才怪!」
年輕人頓時尷尬的漲紅了臉。「我……我……我……」
「總之……」宋語白想拍拍年輕人的肩,卻發現自己的手直直的從年輕人的肩頭上「切」下去,害他差點摔一跤。「呃,抱歉……」他喃喃咕噥著退回一步。
「我是說,她是真的很幸福,有你,有女兒,還有你的父母兄嫂侄兒們,她一點也不孤單、不寂寞,她的笑容很甜、很美,因為她真的很滿足。所以你一點也不用為她擔心,倒是你自己……」
「啊對,你!」龔嫣然又殺過來了。「你知道該如何解降嗎?」
年輕人搖搖頭。「劉雅芳只說找到那個小布包後,輕而易舉便可以解除我身上的降頭,卻沒有說明該如何解。不過這不重要,我不可能解除這個降頭,否則小藍她會……」
「你這個人真的很龜毛耶!」龔嫣然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年輕人不可思議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龜毛?」
「沒錯,你很龜毛!」龔嫣然用力點頭。「做事都要有步驟嘛,先把小布包找出來,再來研究該如何解降而不傷害到小藍,這不是有效率多了嗎?不然什麼都不做,這才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啊!」
「可是……」年輕人躊躇著。
「放心啦,先把東西找出來,我們保證絕不會亂動它,除非能保證小藍的安全。而且啊……」龔嫣然擠擠眼。「告訴你,現在台灣也有降頭師,我們可以去請教一下,說不定他們會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哦!」
年輕人又遲疑半晌,終於點了頭。
「好吧,不過你們一定要發誓說除非能保證小藍不會有事,否則絕不會替我解降!」
龔嫣然毫不猶豫的舉起手來。「我發誓!」
「我發誓。」宋語白也發下了誓言。
「好,那現在……」龔嫣然原地轉了一圈。「該怎麼找?」
年輕人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宋語白想了一下。「既然她說埋在這裡,我想我們就先挖地看看。」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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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半個月,宋語白與龔嫣然都在挖地種田,還得躲著陽明山國家公園管理處的人,偷偷摸摸的像兩隻忙碌的土撥鼠,結果什麼也沒挖到,別說小布包,連張擤鼻涕的衛生紙也沒有,倒是挖到了不少竹筍。
「天哪,我長這麼大,做過的苦工加起來也沒有這半個月多!」
龔嫣然倚著鐵鍬呻吟不已,宋語白更慘,他手都磨破皮了,OK繃貼的滿手都是,再過兩天,連繃帶都要用上了。
橫臂抹去額上的汗水,龔嫣然忍不住開始抱怨,「到底是怎樣啊?你能活動範圍內的地方全都挖遍了呀,但是什麼都沒有嘛!」頓一頓。「別告訴我說挖得不夠深!」
年輕人歉然望著他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忙的是他的事,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除非他有超能力。
聽說鬼魂都很厲害,甚至有實體,只是冷冰冰的而已,可是他不但一點也不厲害……不,他是一點能力也沒有,而且完全沒有實體。
因為他不是真的死掉,而是活人的生靈嗎?
「喂喂喂,你皮在癢了是不是?」龔嫣然忿忿道。「從頭到尾只會說不知道,小心我K你喔!」
年輕人低頭看一下自己,抬頭,咧嘴。「抱歉,恐怕我沒有皮可以給妳K。」
龔嫣然怔一下,爆笑。「好啦,好啦,可憐你,不罵你了啦!不過現在到底怎麼辦?挖都挖遍了,再來呢?該怎樣?」
走到山崖邊,宋語白朝下望。「你能到下面去嗎?」
年輕人想了想。「不到十公尺。」
「那就不可能是在下面。」
拖著鐵鍬,龔嫣然也來到宋語白身邊,學他探頭往下看。「就算是在下面,我們也下不去啊!」
宋語白又定回樹林邊。「你說你能過去到樹林的一半,嗯,這樣嘛……」
龔嫣然緊跟在他後面。「怎樣?」
宋語白撫著下巴沉吟。「我們在這樹林裡找找看,有沒有岩石縫隙或小洞之類的,也許藏在裡面。」
龔嫣然雙眸一亮,「你是說用眼睛找,不用再挖地?太好了!」她歡喜的狂呼一聲,「我恨死這東西了!」說著,隨手將鐵鍬扔出去遠遠的。
「欸,等等……」宋語白急呼,但已來不及,鐵鍬早一步飛出去了。
「啊,不要啊!」年輕人也驚叫著緊隨鐵鍬飄過去,想要抓住那支鐵鍬,可惜他忘了自己連空氣也抓不到,不,他連自己都摸不到,那支鐵鍬狠狠的「切斷」他的手繼續往前飛。
大家只好眼睜睜看著那支鐵鍬飛向山崖邊那株大樹,銳利的邊緣橫切向樹幹上那個心型刻印,然後,令人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
那株大樹起碼有一人抱寬,別說鐵鍬,就算拿電鋸來鋸也要鋸上一段時間,用鐵鍬最多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不到此一遊的痕跡而已,其實那也不要緊,糟糕的是它留下的痕跡會把那個心型刻印毀了,這才是年輕人焦急懊惱的原因。
不過誰也沒想到,那支鐵鍬一切上那個心型刻印,那株大樹便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樹幹裂開的聲音。
霹哩啪啦愈裂愈大聲……更大聲……
三人張口結舌的看著那株大樹突然從中折斷,上面一截落入山崖下,下面一截仍留在原地,而斷裂的樹幹橫面上赫然躺著一個黑色小布包,一接觸到陽光便嗤一聲化成一陣煙消失了。
三人不由面面相覷。
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當他們還在那邊覷,年輕人竟也當著他們的面猝然化成一陣煙消失了。
「搞什麼鬼?」龔嫣然脫口失聲道,三秒後,她驚叫得更大聲,「耶?」
連宋語白也駭異得衝口而出怪叫,「你們是誰?」
就在剛剛年輕人消失的地方,赫然又平空出現兩個人,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個西裝筆挺,一個穿得一副痞子樣,正莫名其妙的東張西望,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跑到這邊來。
再三秒後,宋語白與龔嫣然同時恍然省語,動作一致的轉向彼此,面對面驚呼,「解降了?」再瞥向那兩個男人指住他們,「蘇鎮吉、林昆友?」旋即慌慌張張的轉頭張望環顧四周。
沒有?
怔了怔,再度面對面……「劉雅芳是唬顏朗的。」異口同聲。「根本沒有小藍的份!」話落,兩人不禁鬆了一大口氣。
相反的,那兩個男人緊張起來了,因為他們聽到他們的名字。
「你們到底是誰?這裡又是哪裡?我們為什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