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燕七下顎抽緊,臉冒冷汗,逸出細微的呻吟,「呃……」
「快走!」黑色面罩上的黑瞳強烈收縮。
聞言,他微微怔住,以為自己因為過於痛楚而產生幻覺。
原本寒冰似的黑瞳倏地綻出炯光,朝燕七的胸口擊出一掌。
「噗!」鮮血登時嘔了出來。
她滿臉驚駭的奔上前,「相公!」
「走!」燕大低喝。
不再猶豫,燕七用完好的左臂摟住招弟,騰空—躍,幾個起落,用盡所有的力氣翻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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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京城大街上傳來急促的奔跑聲,一男一女的身影不敢停下來喘口氣的往前跑,腳下冷不防的一個踉蹌,女的低叫一聲,眼看就要仆倒。
「娘子?!」燕七換個角度,讓她跌在自己身上,才不會受傷。
招弟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我、我不、不要緊……繼續……不要、要停下……來。」她好怕被追上,那必定準死無疑。
「你跑不動了,我們休息一下吧!」他用左手拉起她說。
她搖著螓首。「真的不用了。相公,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剛才挨了一掌受傷了?」那虛弱的模樣好像隨時都會暈倒似的,小手連忙在他的胸口上摸索的問道。
燕七扯動沒有血色的嘴唇,不過笑得不太成功。「燕大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道,我還捱得住。」
「可是你流了好多的汗。」招弟掏出手巾替他擦臉,原本不贊成休息,可見他狀況不對,開始擔心起來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喘口氣,然後再合計合計,下一步該怎麼走,不然這樣亂跑也不是辦法。」
她打量了下四周,相中了不知道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後門,彼此扶持的挨著門邊坐下。「相公,你靠在我的肩上休息一會兒,我們跑了那麼遠,他們要追來早就到了。」
見他直冒冷汗,招弟又心急又心疼。「你怎麼樣了?要是難受就說出來,不要再硬撐,我不會因為你喊痛就罵你。」那個瘋子應該被千刀萬剮,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牽動唇角,露出深深的酒窩。「娘子,我現在只想吃一樣東西。」
「你想吃什麼?」招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燕七露出垂涎的口吻。「我想吃你做的松子棗泥麻餅。」
「松子棗泥麻餅……你幹啥要吃這麼麻煩的東西?叫我現在去哪裡幫你弄?你就不能吃別的嗎?」招弟一時之間悲從中來,泣不成聲的臭罵他。「就只想著吃,這會兒叫我該怎麼辦?」
他連忙拉住她的小手求饒。「娘子,我是在跟你說笑的,不要哭,你哭我也會很難過的。」
「你真壞,老是喜歡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嗚嗚咽咽的說。
「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燕七摟著她的肩頭輕哄,轉開話題。「我真的很意外燕大會違背義父的意思,偷偷放過我們。」
招弟氣憤難當的嬌斥,「你還叫那個瘋子義父?他自己瘋了不打緊,也要你們這些人跟著一起瘋,我看他連禽獸都不如,一點人性也沒有。」
「我叫習慣了嘛!」
她強制的命令。「從現在開始給我改!」
「是,娘子。」燕七唯妻是從的說。「我想燕大應該也跟我一樣從噩夢中覺醒過來了,希望義父不會責罰他才好。」
「別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招弟眼淚汪汪的圈抱住他,感覺到他的左臂摟著自己,右臂始終不動,垂落在身側,起初沒想太多,主動拉起燕七的右手,卻見它無力的任由她牽著,怔忡半晌,漸漸發覺不對勁。「你的手怎麼會這樣?握起來我看看。」
燕七淡淡一笑,「對不起,娘子,它握不起來。」
「為什麼?」
「剛剛燕大把它廢了,現在我的右臂一點感覺也沒有。」既然被她發現了,他只好據實相告。
她聞言大驚,「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怕你知道會難過。」
招弟好想狠狠的痛罵他一頓,可是心底疼惜的心情勝過了憤怒,她抱著那只垂軟無力的手臂,真想大聲的哭。
「我會找最好的大夫把它治好,要花再多的銀子也沒關係。」
他笑得好以妻為榮。「謝謝娘子。」
「我們是夫妻,你謝什麼。」招弟梗聲的說。
「娘子。」
「嗯?」
燕七一貫的笑吟吟。「我可以昏倒嗎?」
心中大慟。「當然可以。」她氣自己沒早點發覺他全身都在冒冷汗,臉色比死人還白,全仰仗過人的意志力才強撐著不倒下。
「你一個人可以嗎?」他的笑在顫抖,快到極限了。
招弟雙眼紅潤,鼻頭也酸了。「這還用問嗎?你的娘子可厲害了,你儘管昏倒沒關係,一切有我在。」
「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很快就沒事了,你不要擔心。」他的眼皮緩緩落下,身體放鬆了。
她讓他的頭顱擱在自己肩頭上,「那你就好好睡。」
「嗯。」輕吟一聲,全身的重量便壓向她。
知道他真的昏過去了,招弟才縱容自己的淚水淌下來。
凝望著眼前又黑又長的街道,心頭湧起一股求助無門的慌亂。
誰來救救她的相公?
她發誓以後會多做善事,不會再那麼愛錢了。
誰來救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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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時辰後
招弟是被食物的香氣給喚醒的,飢餓讓她從沉睡中徐徐的睜開眼皮,迷糊的瞪著帳頂,好半晌才驚覺到自己的懷中是空的,燕七早已不見蹤影。
「相公!」
她整個人驀地從臥榻上彈坐起來,驚動了同在房中的婢女。「你總算清醒了,真是太好了。」
「你、你是誰?我相公呢?他在哪裡?」招弟口中嚷著就要下榻。
婢女開口安撫她。「你相公沒事,正在隔壁房間休息,我家小姐已經派人請大夫來看過了,暫時不會有事。」
「你家小姐?」她腦子還是空白的。
「這裡是梁府,我家小姐當然就是梁府的千金了。」婢女幫她張羅好了清粥,以及幾樣適合她此刻身體狀況的小菜。
「今天一大清早,門房在後門發現你們昏倒在外頭,我家小姐就讓奴才把你們安置在客房,還請了大夫……先別說這個,你應該餓了吧!快過來吃,吃完了再去看你相公也不遲。」
雖然真的很餓,可是她更關心燕七。「我想我還是先去看我相公。」
「你目前有孕在身,你忍心讓腹中的孩子餓肚子嗎?」婢女的話成功的制止她住房外走的勢子。
招弟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你剛剛說什麼?」
笑睇著她錯愕的神情,婢女再重複一次。「我說你現在是有孕在身的人,不管任何事都沒有比填飽肚子來得重要,這可是大夫親口交代的。」
「我、我……」她用手心覆在小腹上,一時還無法接受。
原來她已經當娘了。
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婢女攙扶著她來到桌前,等她坐下,再將盛好粥的碗筷放在她面前。「來!先吃點東西別讓孩子餓著了,你相公不會不見的。」
「謝謝。」招弟無法拒絕這番好意。
「你慢慢用,我待會兒再過來。」說完婢女就出去了。
招弟喝著煮得軟爛的白粥,心裡還是放不下燕七,可是為了孩子,還是強迫自己喝了兩碗。
這種心情真是奇妙,她沒想到自己也有當娘的一天,輕撫著平坦的腹部,那種想要活下去的感覺更是強烈。
現在她更不能死了,燕七也是,他們都要勇敢的活下去,為了自己,也為了未出世的孩子。
「姊姊,你可醒來了。」門外進來一名年約十歲的小小姑娘,五官長得豐嫩秀美,頭上紮著高高的束鬟,束鬟上還點綴著請專門的工匠師父用珍珠打造的發圈,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富貴人家的小姐。
她微愕,「你是?」
「我叫梁晚兒,是你的恩公。」小小姑娘神氣活現的說。
恩公?招弟險些噴笑出來,想必她就是梁府千金了。「原來你就是救了我和相公的救命恩人,真是謝謝你。」
「這不算什麼啦!」梁晚兒努力抬高下巴,讓自己高上幾寸。「倒是你們,怎麼會昏倒在我家後門呢?而且那位大哥哥還受了很重的傷,大夫說幸好醫治得早,不然他的右手就沒得救了。」
招弟驚喜交織,「你是說我相公的手臂還有救?真的可以治得好?」
「那是當然,我可是請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來幫他治療,要是真的不行,我還認識宮裡的御醫,只要我說一句話,他們就得乖乖聽我的。」
她的口氣恁是大,招弟只當她是童言童語,不過心裡也是夠感激的了。
「謝謝你,小姐,真是謝謝你。」
梁晚兒小臉上堆滿笑。「姊姊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晚兒吧!」
「晚兒,我們一家三口這輩子都會記住你這份恩情的。」招弟終於懂得感恩,老天爺畢竟待她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