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辛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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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咖啡是很簡單,請他喝杯咖啡也不會有問題。但是,地點若在淡水的碼頭邊,就未免太遠了點。
坐在露天的座椅中,眼看旁邊都是情侶三三兩兩,頭靠著頭喃喃低語,互訴衷情,偶爾傳來輕輕的嬌笑聲與甜言蜜語,握著杯子的祈水若兀自生著悶氣。
要來這種地方,至少對像要弄對,他們不過是同事而已。
「別老低著頭,你快看,燈火點點的海面,是不是別有一番風味。」葉淨不在意,指著外頭的景色,「涼涼的海風,香濃的咖啡,還有不錯的夥伴,啊,真是人間一大享受。」
她無聊地抬起頭覷了眼,「是很美。」
淡水之於台北人並不陌生,車程短,保有某種程度的純樸浪漫,甚至以常常漫步於海岸邊,就在柯晏升離開後不久,心情需要調適時,祈水若總愛到陌生的地方,尋找屬於自己的影子。
只是,情傷退去後,因為工作繁忙,所以她漸漸地不再出現。更多的時候,忙於應酬與工作,無暇浪費時間。
三兩下解決手中的Cappuccin。她要速戰速決。「喝完了嗎,我想要回去。」
「別讓都市繁忙的步調壞了好氣氛。明天是假日,你工作得太辛苦,該好好地犒賞自己呀。」拉起她的手往前方牆邊走去,停在眺望美景的好地點,葉淨的聲音輕快。
「水若,人生苦短,你何必將自己束縛得太緊。」搭上她的肩,葉淨遠眺夜空,「放輕鬆點,難得來此,就該好好享受。」
太過意識到他的體溫,無法回頭望的她臉頰發紅,於是腳步往旁挪移,卻無法擺脫他的身軀。
「別碰我。」她羞窘地說。
「為什麼?」他回頭望,雙雙對對的情人眼中只有彼此,「沒有人會注意。」
「我不習慣。」
「遲早會的。」他無意退卻,更進一步地將她攬在胸前,貼緊她的背脊。
跟別人無關,是她不願意呀!除了工作之外,根本沒有哪個男人能在私人時間中近她的身,這葉淨——實在太過分。
「拜託,我不想跟你建立親密的私人關係。」往前站,她試圖離開。
「但我很想很想跟你有親密的關係。」他束緊手上的力道,「你老愛當鴕鳥,將頭埋在沙堆中,寧可封閉自己的內心,拒絕別人的追求。以前很好,可現在我出現了,已經等不及你重新尋回愛情的信心,只好自己當探險隊,拿著小鑿子,對著你武裝好的城池,慢慢地、慢慢地挖洞。直到有一天,我挖出一個小洞後,你就無法拒絕我的心意。」
憤怒與羞澀同時出現,祈水若轉過身,「我對花花公子沒興趣。」
「我的心中從來都只有你。」他低下頭,親親地點住她的唇,然後退開來,在她的耳邊低語,「水若,我等了好久。」
緩慢地察覺到他純男性的氣味與兩人間貼近無縫的距離,葉淨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佔有了那張挑釁而抿起的紅唇。然後那雙圓瞠的大眼終於慢慢地閉上,而那個吻也逐漸地升高溫度。
老天爺,多年來,在男人堆中遊戲,以為已經保護好的城堡,在他的懷中竟慢慢地崩塌。惡夢豈知會有成真的一天,她感受到內心既陌生又熟悉的渴望,或許她真的成了墮落的女人。
第六章
在工作的壓搾下,久未相聚的三個女人,終於在排除萬難後,選個周休二日的星期六,齊聚在北投的溫泉鄉中。
忙碌為首者當屬祈水若,埋首於群紀的大案子中,不見天日的奮戰著,對內與對外兼有。
至於於蝶舞,本就不純粹是水若的秘書,葉淨介入公關部的運作後,發覺她人格上的特質,開始委以重任,嘗試站在第一線上,目前正與不良男子封崇凱周旋中。
只有寧霏霏因為年紀太輕,經驗太少又待磨練,而被留在公司裡,倒變成閒人一個。
無所事事,最容易東想西想,讓自己活在恐怖中。所以,促成聚會的最主要動力,當然是每天被關在辦公室中的寧霏霏,哀怨地藏有滿肚子的心事,當然得找前輩商量嘍。
「好無聊喔,你們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光留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裡,真想也能馬上獨當一面。」靠在池邊,身為發起人的寧霏霏歎口氣,泡在溫泉熱水中,暫且讓身體與心靈同時得到歇憩。
「外面跑簡直累死人,有涼涼的辦公室可待居然不滿足,怎麼,還繼續想你的單相思阿娜答嗎?」偷得浮生半日閒,一整天都毋需見到煩死人的男子,於蝶舞快意極了。
「誰說是單相思。」她不客氣地反駁,「我才沒那麼可憐。」
「喔,有進展,男人的喜好標準真讓人懷疑。」泡在熱熱的水中,於蝶舞啜飲著現搾的柳丁汁。
「水若,你看啦,她的嘴就是那麼壞。」
露出淺淺的笑意,熱燙燙的水在白皙的肌膚上造成一片紅暈,水氣帶來潤澤,出水芙蓉該指這樣的情境。她不置可否,靜靜地坐在旁邊,鬥嘴之事,祈水若其實什麼也不想說。
避開大多數進辦公室的機會,因為怕確認葉淨的心,更怕看到純真面容上的失望。早知道霏霏要大家聚一聚的主要目標在葉淨身上,偏偏自己又是最難開口的一個,所以選擇沉默。
「小霏霏,別誤認男人的意思喔,口是心非的人多矣。」
「他……真的說過喜歡我的。」擠出一句話,她羞得恨不得躲在水中。
「喝,那男人難不成瞎了狗眼——呸呸呸,該說是兩情相悅,很好啊,那你煩什麼?」於蝶舞不解。
「我不瞭解他。」
「目前只有你掌握公關部成員的全部行程,怎麼會不瞭解呢?霏霏呀,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
「不是他的行蹤,而是他的心呀!」寧霏霏急急地辯解,「再說最近葉淨不知道在忙什麼,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平常就算見了面,他頂多摸摸頭,笑我是個小孩子,沒有其他表示不。
他抑鬱地開口,「成天往外跑,真奇怪,如果有事也該交代一聲,偏偏他什麼都沒說,更奇怪的是總經理、董事長這些人好像也不在乎,見到面只會笑咪咪,任他自由來去。」
「居然連上面的人都沒有意見,是有點詭異。」被封崇凱攪得昏頭轉向而無暇注意的於蝶舞也這麼覺得,「水若,說說看,你有啥意見。」
「沒意見,他的空降本來就是件異數,工作一件一件往外推,連表現的機會都不願意,或許公關部本來就只是暫時歇腳的地方。」祈水若深思後才開口,「都好,瞧他挖掘出你精明的另一面,識人之明讓人折服。他的無為而治正好讓咱們乘機放手一搏,至於實質上負責什麼,與我無關。」
「水若,你說說看,他會不會根本不喜歡我?那天說的話只是玩笑?」寧霏霏閃著可疑亮光的眼神中透著求助,「也許是我胡思亂想,總覺得最近的葉淨好像有心事,眼光常飄向你的座位耶!」
震驚上心頭,以為單純天真的寧霏霏,原來也注意到了。
祈水若低下頭,刻意將水打在臉上,然後用毛巾細細地擦拭水珠,企圖藉著一連串的動作掩飾內心的慌張。她要鎮定,沒有人會發現他們不尋常的交集。
半晌,她終於抬起頭,帶著淺淺的笑容開口,「我跟他見面的機會更少,或許關心群紀的案子吧,才會對著我的位子觀察,看我怎麼老是不在公司,到底有沒有用心,怎麼沒有回覆任何的消息。反正,你想錯了。」
「我真的錯了嗎?」她尋求保證。
那雙小鹿般眼睛的主人容易受傷害,況且不負責任的人又不是自己,怎麼受到煎熬的人總是她呢。
在心中歎口氣,說謊是件困難的事情呵,怎麼會有人覺得容易而百說不厭呢?但她又怎能說出真相,說葉淨才在外頭與她碰面?說葉淨吻了她好幾次?還是說葉淨的心中根本沒有霏霏?
就因為什麼都必須隱瞞,才特別痛苦呀。何況他怎麼想,她也不知道。
於蝶舞打氣道:「男人是矛盾的動物,根本沒邏輯可言,別在意。」
「霏霏,男人最重視的是事業,女人可以等,但眼前的機會不能等。要當個好女人,才有更多的機會贏回男人的心。」伸手攬過她的肩,祈水若安慰著。
「真的嗎?我該好好地練習當個好女人喔。」寧霏霏破涕為笑,眼中流露出對祈水若的充分信任與佩服。
「笨蛋,當然是唬你的。」於蝶舞丟出涼涼的恐嚇,「記得,水若可是女強人,談愛情對冰山美人而言太深奧,別信。」
「你才是最壞的。蝶舞,我好久沒見到你,忙什麼?」飛快地轉變話題,祈水若無意再探討葉淨的心。
「能忙什麼,還不是賣老命。」於蝶舞歎口氣,「真羨慕霏霏,整日待在辦公室中吹冷氣,也好過在外頭受日曬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