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沈盈
待店員轉身後,紀雪萍馬上發出抗議,「又不是我要結婚,我買戒指幹嘛?」
喜歡的男人要結婚,新娘不是她,她認了。
喜歡的男人要娶別的女人,她這個失戀的第三者還得來幫他們挑結婚對戒,她也認了。
但真的犯不著還買個戒指來紀念這「嘔到最高點」的一刻。
沒見到她氣得吐血,他不甘願是吧?
「看看也無妨。」邵揚無所謂地聳聳肩。
什麼叫看看也無妨?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是無妨;但他可否明瞭她此刻的心情?
店員取來了一排女戒,挑出了其中一枚,說道:「這是8白K金的粉紅碧璽鑽戒,粉紅色的主石色澤和小姐的膚色很搭,小姐可以試戴看看。」
她將戒指交給邵揚,以眼神暗示他替紀雪萍戴上。
他客隨主便的抬起紀雪萍的左手,正打算將戒指套上時,他隨口問了一個很「驢」的問題,「該戴哪一隻才對?」
「當然是無名指呀!先生。」店員強捺下翻白眼的衝動,專業地維持著一貫的微笑。
聽說長得帥的男人,通常比較呆,這事果然是真的!
「喔。」邵揚受教似的專心地把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打量了一會兒後,滿意地點點頭,「滿好看的。」
他鬆手,讓紀雪萍自己欣賞那在她纖指間閃耀的美麗光華。
直到他的溫暖從掌心間退開,她才發現自己剛剛一直屏住呼吸。
頓時,她心頭狂跳,呆楞地看著那枚戴在她指上的戒指,一朵笑靨不由自主地在臉上漾開。
她怎麼會悲哀到這種地步?
明知道這一切只是假象,她不過是頂替靜怡姐的位置,暫時冒充一下他的準新娘而已,為什麼她還會這麼地……高興?
「你終於笑了。」見著了她的笑容,邵揚像是鬆了口氣。
「嗯?」紀雪萍的瞳眸裡充滿了問號。
「你最近一直很不開心,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你在生氣。」打結的眉頭透露著他的擔心。
「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你笑起來好甜,不管有什麼煩心的事,只要見著你的笑容,我就會忘得一乾二淨。」他發出爽朗的笑聲,語意真誠的說道。
紀雪萍低著頭,聆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感覺像是嘗到了最甜的檸檬,甜得讓人窩心的同時,也酸得令人……揪心。
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在拉扯,她偽裝的堅強幾近瓦解。
「先生決定要買了?」店員打鐵趁熱的追問道。
「嗯。」他掏出了皮夾,完全忘了他本來的目的是要買結婚對戒的。
他拿出白金卡就要交給店員,白晰的柔荑覆上他的手背,阻止他付款的舉動。
「你能不能……」眼前起了一片霧氣,虛弱的請求帶著濃濃的哭音,一口氣提不上來,讓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不要再對……我這麼好?」
強忍的淚水決堤,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她真的……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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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
紀雪萍獨自在街上遊蕩,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她傻氣地盼望能這麼一直走下去,企盼能走到世界的盡頭,走到另一個沒有煩惱的所在,遠離這一切的紛紛擾擾。
累!真的好累好累……
砂石車的大燈閃爍,刺耳的喇叭聲鳴放,混合著嘈雜的人聲,各式噪音吵鬧到極致,竟轉化成了一種怪異的寧靜。
她什麼都聽不到,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街道上,車流如水,來去匆匆;行人嬉笑,走走停停。
而她雖然身處在人群之中,卻仍是寂寞,像隨風飄蕩的落葉,找不到歸根的地方。
「小心!」一聲驚呼劃破了詭異的寧靜,隨之而來的力道,將她扯入一個健厚的胸膛。
囂張的砂石車從眼前呼嘯而過,只差一步,她就成了車下亡魂。
逃過一劫的人,本該有些膽怯、畏懼的反應,但奇怪的是,她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生既無歡,死亦何苦?
「你在搞什麼?你差點被砂石車撞死你知不知道?」驚魂甫定的邵揚,嚇白了一張俊顏。
他的心跳差一點就停了!
「你追上來做什麼?」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她,絲毫沒有半點劫後餘生的喜悅。
「我追上來做什麼?」他氣得一下脹紅了臉。「我追上來當然是因為我擔心你!剛剛你莫名其妙地哭了,還一聲不吭地跑得不見人影,你說我能不追來嗎?」
她哪根筋不對了,竟拿命來玩?
「收回你氾濫的友情,我不需要你的擔心!」她把他的好意踩在腳底,挑釁的意味濃厚。
「你不需要,我需要!」他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正視他。「我不想看見你出事,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哪兒做錯了,你可以告訴我,天大的事都可以商量,干萬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他真的好擔心,從她跑出珠寶行的那一刻起,他的擔心就沒有停止過。
為什麼落淚?為什麼哭?為什麼求他別再對她好……
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梗在心頭,還來不及問出口,她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
拋下了一臉無辜的店員,他心慌意亂地在街道上尋覓她的身影,終於在前方二十公尺處見著了她,她卻神情呆滯地往馬路的中央走去……
他不敢想像,要是他再晚一步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要你的擔心,我不要你對我好、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聽見了沒有?」她聲嘶力竭地哭吼著。
她恨透了他對她種種貼心的舉動,讓她想走,又下不了決心。
「我不管你行嗎?剛剛若不是我即時趕到,你早就……」他不想說出不吉利的話語,所以後頭的話,他自動消音。
「我寧願當場被車撞死,也不要你拉我一把!」她倒是完全不忌諱的接著說。
「為什麼要說這種賭氣的話?你平常不會這麼無理取鬧的。」邵揚有些動怒,為了她不懂得愛惜自己。
「我不是賭氣,我是真的這麼希望。」她的語氣緩和了幾分,近乎哀求。
他最好氣得扭頭就走,永遠永遠都不要再理她了。
裂開的傷口縱然會痛,但她知道會好的,只是需要時間。
「理由是什麼?」邵揚捺住性子問道,「你突然要我別管你的死活,總得給我個原因吧?」
他做錯了什麼?
「你要結婚了。」她淡漠的說道。
「那又如何?」邵揚不敢相信,她就為了這點小事發神經?「就算我要結婚了,我們依然是朋友。」
以他的立場來說,他並不覺得兩者有相悖的地方。
「你或許不介意我們繼續當朋友,但靜怡姐介意,沒有任何妻子會樂意看見自己的丈夫對另一個女孩子好,管她是朋友還是鄰居!」
女人間的嫉妒通常是毫無道理可言的,無論靜怡姐平時的表現是多麼的落落大方,仍無法抹去她身為女人的事實。
「靜怡不是個小家子氣的人。」他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有信心。
是這樣嗎?紀雪萍連反駁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或許正如你說的,靜怡姐不是個小家子氣的人,她不會跟我計較這點小事,但是——」悲苦交加的心情,令她勾出一抹淒楚的笑。「我、介、意。」
就算靜怡姐真能容忍他的生活裡存在著一個女的「哥兒們」,她也不能夠接受他的身邊多了一位頂著「妻子」頭銜的女人。
第八章
不歡而散。
邵揚對那夜的記憶十分模糊,他不太記得當晚的長談是怎麼結束的,只知道他們談得很不愉快。
婚禮籌辦的進度完全停擺,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讓自己忙碌於工作之中,將所有惱人的事暫且拋下。
偶爾他會在上班前,下班後遇見雪萍,她會應付應付地和他聊上幾句,就像對待不熟的鄰居。
他從來不知道,當聒噪熱情的小麻雀,變得安靜寡言時,他的日子會變得這麼難過。
像少了什麼似的,心裡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過陣子,情況應該會好一點吧?
他總是樂觀的以為,雪萍只是在鬧彆扭,過段時間,等她想通了,就會再變回原來熱情活潑的模樣了。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以為,未必會成真……
這天,他晚上有個應酬,因為心裡不痛快,再加上眾人的慫恿,他便多喝了幾杯。
模糊間,他被架上了車,隱約知道好像是君平要送他回家,隨著車子左彎右拐的,他睡得很不舒服,一個還算平穩的煞車後,引擎熄火。
緊接著他聽見君平和人交談的聲音。
「他怎麼會醉成這個樣子?」低柔的嗓音很是熟悉,好像是汽水瓶的聲音,他很久沒聽過她這麼焦急的語氣了。
她是在為他擔心嗎?
不知為何,他居然為此感到高興,醉暈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五度。
車門打開的同時,他的懷裡多了一股淡雅的香氣,一抹令人安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