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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悠哉

    不能說汪凱宇沒有生活品味,他會帶她去聽紐約愛樂的音樂會、去看俄國芭蕾舞團的舞劇,家中的電視永遠停在HBO和DISCOVERY兩個頻道;連疼愛妻子都有他獨特的方式,除了最後一回,從不曾在她臉上、身上留下任何傷痕——或許這也算是一位事業有成的名律師的休閒娛樂吧!

    媽媽問過,她怎麼下得了手?為什麼媽媽不問,一個男人對於他聲稱愛入骨髓的妻子,她為何能做出他甚至不會對痛恨的敵人做出的事?

    不,從下手的那一刻到五年後的今天,她沒有一秒鐘後悔過。如今他已成為地下蛆蟲的休閒娛樂,而這個沒有他的世界無限美好——就算從此只能一個人喝花果茶。

    雨終究沒有落下來,烏雲飄走了。從她屋外的小花園看到的夕陽和從前在天母的豪華別墅看到的落日一樣美麗,不,更美麗,是一種純淨的金紅色。她再也不用膽戰心驚的想著,又是下班時間了,門就要打開了……

    又是下班時間了,有腳步聲咚咚咚的奔上階梯,停在門外。不會是房東,房租還沒到期,鏤空的鐵門外,站著一名不速之客。找不到門鈐可以按的他,氣急敗壞的拍打著鐵門,發出的噪音十分刺耳。

    「什麼事?」葉寒緋慢條斯理的踱到門邊,淡淡的問著,沒有一點要開門的意思。

    「你怎麼無緣無故就辭職了?先開門讓我進去,好不好?」

    「不好,請回吧!再不走,我就報警告你私闖民宅。」自然是口頭威脅。倒不是怕麻煩,實在是屋子裡並沒有安裝電話,她也沒申請手機。

    「喂,你把我當小偷還是強盜?前幾天才一起吃過晚飯,也算有點交情,怎麼今天就翻臉不認人?」

    要不是因為有那麼一頓晚飯,讓她見識到他牛皮糖的纏人功夫,她幹嘛翻臉不認人?懶得跟他囉嗦,她乾脆走進屋子,把門板砰的一聲關上。

    佟皓然瞪著她的背影,這女人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他關在門外了嗎?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方法,他奮力攀上兩米高的圍牆,仗著手腳俐落,渾然不把那牆放在眼中。園子裡沒有點燈,屋中的窗簾攏得緊緊的,透出的光線朦朦朧朧,他輕鬆的一躍而下,本來是不成問題的,偏偏牆邊擺了一盆花,有眼無珠的結果是——雙腳直直踩進花盆裡。本來踩到花盆也沒什麼,落地沒那麼瀟灑罷了,可這女人,連種的花都和她一樣的脾氣,渾身帶刺,那花的枝頭上開滿了柔美的粉色小花,枝幹上卻長滿了尖刺。

    窗簾先是拉開了一條縫,接著門打開了,葉寒緋走了出來,打開了院子裡的燈,沒先詢問他的傷勢,反倒小心翼翼的把花盆扶正,然後仔細的查看花兒的受損情形——折斷了兩段枝幹,及十來朵小花,她轉頭怒瞪了他一眼,連帶見到了他褲管捲起的小腿上,滲出了血跡。

    「你到底想怎樣?真要我去報警嗎?」

    佟皓然站了起來,一拐一拐的走了幾步。「你這女人,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你有什麼好同情的?沒事闖入別人家,跌死了也不可惜!」

    「你……」佟皓然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真是何苦來哉,這女人生性頑劣、冷血無情,自己是看上她什麼了?莫非真是兒迷心竅?

    「我怎樣?能走的話就自己開門走出去,不能走的話,外面是樓梯,滾也滾得到樓下。請吧,不送!」

    「哼,你這女人,你老公死了,法官判你去坐牢,還真是冤枉你了,對不對?一個男人娶了你這種老婆,不自殺才怪!「他氣得口不擇言,再惡毒的話都出得了口。說完,他自覺過分,卻又拉不下臉道歉。

    葉寒緋生平沒當過君子,此時她是既動口、又動手。「你滾!」她邊說邊使力將他往門口推。哼!幾時輪得到一個男人來批評她?管他能走不能走,她是巴不得踹他一腳,讓他真的滾下樓去。

    「喂,你這女人有一點女人的樣子嗎?還真手來腳來?」她當真以為他稍微傷了腳,就會讓她為所欲為嗎?手臂使勁一拉,葉寒緋毫無招架之力的被他帶入懷中。

    他若以為她會乖乖屈服,那就真是在作春秋大夢了,她一點都不猶豫的朝他受傷的腳踝使力一踩,佟皓然痛喊出聲,「噢……」雙臂仍是抓得牢牢的。未免再遭到她的毒手,他更上前一步,用強勁的大腿微微箝住她的下半身,形成曖昧的姿勢。

    「放開我!」她驚惶的喊著,即便是受制於人,她的語氣仍是命令而非求饒。「放開……」話中微帶著淚意,她倔強的頓住話,緊咬著嘴唇,不肯讓無助的淚水滾落。他到底要怎樣?一幕幕不堪的畫面掠過腦海,清晰且逼真;一張本該漸漸模糊的臉孔,與眼前的人重疊……「放開……」同樣的話中沒有驚惶,只剩下絕望,彷彿是落入獵人手中的獵物垂死的呢喃……

    他在做什麼?用蠻力征服一個女人嗎?「對不起!」他低聲說著,慢慢鬆開了掌握。

    葉寒緋呆呆的望著他,忘了要掙脫束縛,彷彿不相信他真的願意放開她了。

    佟皓然後悔不已,把她嚇得連話也不會說了,這算是什麼白癡追求法!「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急促的呼吸漸漸緩和了下來,「你到底想怎樣?」她一字一句清楚的問著,想要知道一個明確的答案。

    〔一個男人喜歡你,要追求你,是很奇怪的事嗎?」他尷尬的說道。

    當然奇怪!她的美貌是過去式,她的前科是現在進行式,她的愛情是永遠的未來式。

    「追求?!」像鬣狗追求小羊、惡狼追求小羊,還是獵豹追求小羊?「告訴你吧,我這隻羊骨頭很硬,血中有毒,」她冷笑道,「只會讓你崩壞了牙、腐蝕了腸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真的?」他一副像是和她談論天氣的口吻,「你和前夫結婚前,也這樣警告過他嗎?」

    「那時我當他是人,人是不需要警告的。」

    「告訴我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離婚率節節上升的今天,他實在無法想像怎麼還會上演這樣一場玫瑰戰爭。

    「好為你提供材料,編寫另一部殺夫或是夜夜磨刀的女人嗎?」她可沒興趣對人說故事。連法官都不得不認定是夫妻嚴重口角——有她頰上的傷痕為證,他本是一心一意要判她蓄意殺人,因為汪凱宇是他的得意門生,他怎甘心愛徒枉死?

    「你知道我可以很輕易的查到真相的,我只是想先聽聽你的說法。」他十分堅持的說著。

    「你以為能查出什麼新鮮事?夫妻打架,他拿茶壺砸我,失手了,只劃傷我的臉頰,我拿水果刀反擊,不巧正中要害,如此而已,算是他倒楣。」她三言兩語簡要說明,只想盡快打發他。

    「這算是過失殺人,法官判了幾年刑?」他追根究柢的繼續問道。

    「判了五年,我也足足坐了五年牢。滿意了吧?」

    「怎麼判這麼久?還有不是可以提前假釋嗎?」

    「法官跟所有人一樣,看我不順眼。不能假釋是因為我從來沒當過模範犯人,典獄長認定我秉性頑劣,不堪教化,所以他捨不得我出獄。」會為難女人的,不只是男人。

    「你不是秉性頑劣,你只是像一隻刺蝟,時時豎起一身的利刺,把想接近你的每一個人都當成是敵人,都是來為難你的。其實最為難你的,是你自己。」

    「阿門,多謝神父教誨。」她嘲弄的回答。「你要傳教找別人去吧!耶蘇、穆罕默德和佛陀正忙著在天堂下棋,沒空來管我這小女子的閒事。」她曾是最虔誠的信徒,在她求助無門的時候,曾徹夜祈禱,不管在上面的是誰,幫幫她吧!結果呢?沒有人能幫她、也沒有神能幫她,唯一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

    話說得憤世嫉俗,卻仍有一絲難掩的心酸。佟皓然突然覺得繼續追問這件事十分殘忍,他何嘗不也是在為難她?

    「剛剛被我踩到的那盆是什麼花?還救得活吧?」他突然轉移話題。

    葉寒緋望著腳邊的小小衛兵,「是麒麟花。明天我就去多買幾盆來種,下次你敢再爬牆,傷的可就不只是腳了。」她十分得意的說道。「你也別指望它會就此一命嗚呼,它可不是你種的那些鐵線草什麼的,隨隨便便就會停止呼吸。」

    「我的鐵線草長得還好嗎?讓原主人看看,可不可以?說不定還能提供點意見。」他藉機建議道。

    葉寒緋見他確實沒有歹意,小腿上又血淋淋的,一時心軟,便點點頭。「進來吧,不過你別賴著不走,我屋子裡有一瓶優碘就送你吧。再加上上次請的水煎包,差不多就等於那盆鐵線草的價錢了,大家都不吃虧,誰也不欠誰,夠公平吧!」進屋前,她先和他約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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