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漠北流風

第15頁 文 / 陽關

    想著想著,她開始手癢了,往藏流風劍的腰際摸去。

    「妳玩夠了沒有?這裡是皇宮,要玩回昭王府去,那裡沒人攔妳。」

    「昭王府又沒人玩!」計畫落空,她沒勁地抱著胸。「我已經悶了好幾天,想找行雲來玩玩嘛!」

    說起那個師弟也真是奇怪,婚禮後的第二天,她睡得昏沉沉地跟著他進宮,誰知道竟然聽到一個天大的消息:她那個在江湖頗有聲名的師弟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六皇子!皇上他們興奮得很,早在他們進宮前就已經不顧朝臣的反對封了他英王的爵位,還忙著給他蓋府第,甚至臨時將卉容宮給他當寢宮……嗯,她摸著下巴沉吟,這事情實在有些荒謬,她總覺得裡面有文章。

    「既然你是要找翊晨,幹嘛在這兒逗翊宣?」他不以為然地道。而他口中的翊晨正是裴行雲,他現在已正名為朱翊晨,正是流落民間多年的六皇子。

    「這個嘛……」她轉著眼珠努力想答案。

    越聽越奇怪的朱翊宣已經叫了出來:「九叔,這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她直呼你的名諱你都不生氣,還讓她回昭王府?」他越說越個安,心裡已經有--個念頭慢慢浮上,頓時被嚇得哆嗦了下,不會吧?九叔會有這麼倒楣嗎?

    朱煦景低下頭對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翊宣,以後不准叫『這個女人』,她是你嬸嬸,知道嗎?」

    「嬸嬸?」朱翊宣這下被徹底驚呆了,指著她大叫:「九叔,你別嚇我,她就是你的王妃?」有沒有搞錯?這個凶巴巴的女人居然是九叔新娶的王妃?不行,他要暈了……

    「沒錯!」風凌楚笑得奸詐,牙齒閃著白光,「小鬼,下回告狀之前要記得找對人知道嗎?搞不清楚狀況,倒楣的可是自己。」

    朱翊宣哭喪著臉,完全說不出話來,他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這個女人……竟然是他的長輩,那剛才他豈不是等於白白被欺負了?

    「夠了!」朱煦景皺眉,不悅她此刻的笑容。她分明把注意力全放在這個小鬼身上,沒打算理他。「妳能不能別到處惹事?上回妳惹的事還不夠大嗎?現在連個小孩也欺負,這像什麼話?」

    他嚴厲的語氣讓她略略皺起眉,「你又在生什麼氣?我只不過跟他玩玩!」

    「玩玩?」他哼了一聲,「就算玩也要顧一下妳昭王妃的身份,不要丟了我的顏面!」

    這個帽子扣得可大了,她也有些動氣,語氣僵了起來:「你凶什麼?」

    「妳不亂來我自然不會凶。」

    「你……」自小任性妄為,就算老爹也不會用這種語氣斥責,她不禁動怒,眉心聚攏著怒火,狠狠地瞪了他好一會兒,又低下頭去。

    「自己知道錯了就行,要去卉容宮就快去,不去就回昭王府!」他還以為她心虛,又冷冷地加了一句。

    她再度抬起頭,臉色竟一反常態的不見怒氣,甚至還微笑著向他勾了勾手指。「要我回去也行,你先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的樣子讓朱煦景略略感到詫異,卻又看不出異樣來,遂慢慢走近她,語氣已經柔和了許多:「什麼事?」

    待他走近,她湊上前,趴到他肩上,似乎有秘密要跟他說。

    隨著她的靠近,一陣屬於她的清新之氣襲來,他有些心醉神迷,不禁想起新婚那天晚上,那個她所不知道的輕吻……

    「啊--」突然腳踝處被重擊了一下,正沉浸在回想裡而沒有防備的他一個不穩,便向後倒去,一頭栽進人工湖……「撲通!」某人當場變成落湯雞。

    「哈哈哈……」得逞的那人放聲大笑,得意地扠腰叫道:「哼,現在知道對我那麼凶有什麼後果了吧!」

    已經被嚇傻的朱翊宣這下更呆了,她、她……她竟然連九叔也敢……

    朱煦景濕滌滌地鑽出水面,氣憤地指著她,「妳……風凌楚!」

    「幹什麼?」她笑得燦爛,還故意蹲下去對著他的臉招搖。

    「我……」他猛然探出手來,一把抓住她垂下的袖袍猛力一拉--

    「啊--」自作孽,不可活,驚叫換人了。

    「哈……」難得見她栽了,他不禁得意起來。

    剛掉進湖去的風凌楚死命地抱住被自己踢下去的人,這回沒反唇相稽,反而驚慌大叫:「朱煦景,我不會泅水……」

    「哼,活該。」他作勢把她推開。

    「啊!」她大叫,抱得更緊,七手八腳地整個人都纏了上去,死都不肯鬆手,「你……你不准放開!」

    「憑什麼?」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我偏要放。」

    「你……」

    朱翊宣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著湖中糾纏成一團的兩人,那個……真的是他的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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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涼風輕拂,抬眼望天,初夏的弦月在雲朵中穿行,冷冷地照著人間,讓人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來。

    這個巍峨聳立的皇宮,代表著華夏大地權力的最巔峰,代表著無上的榮華尊冑,也代表著銘心刻骨的傷痛與別離……

    似水浮動的月色中,一個修長挺立的身影靜靜地立於庭中。夜風流動,髮絲輕揚,仿若隨時都會乘風歸去,飄忽得不似真實。此刻,他微微昂首,望著天空中的冷月,面色清冷而蒼白,永遠讓人看不出來優雅底下是怎樣的心緒。他……已經習慣用面具緊緊地覆蓋住一切,安靜而孤傲地活著。

    一絲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響動傳入耳中,同時,敏感的神經已察覺到異動的氣息,他微一側首,袖袍倏地揚起,身形如風一般飄起,往異動之處撲去。

    「誰?」

    另一道優雅靈動的身影躍出,與他交錯,握住他揮出的掌,低低地叫道:「是我!」

    兩道身影同時落下,默然相對。

    一白一藍,同樣裁剪簡單的儒雅衣袍、同樣清瘦修挺的身形、同樣清俊秀逸的容顏,雖然五官不同,但無疑的,他們之間有一種極為相似的東西,是一種感覺,一種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感覺。

    他沉默了好久,才低低的出聲:「師姐,妳現在應該待在昭王府才是。」

    月色下的白衣人影輕輕地微笑,笑容裡帶著憐惜。「行雲啊行雲,出了這種事,你還希望我什麼都不理會嗎?我早該來了,若不是為了查清楚卉姨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我第一天就會來了。」

    他依然沉默著,半晌才開口:「現在妳知道了?」

    「我……唉……」她幽幽歎息,「以前我以為卉姨只是想報仇,所以才不惜以傷害自己的代價去練鬼影百變,沒想到連你也一樣,只是除了不練這種功夫。」說到最後一句,幾乎是在自嘲。

    「我真是太久沒有顧到你了,我們分離的時候你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

    「呵……」他低笑一聲,抬頭望她,「師姐,我從來就是這樣的,妳不是一直都很清楚?五年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並沒有多大改變,這件事,誰都無法阻止。」

    「但是,你知道你這樣做的代價嗎?」她的目光倏然清晰得近乎犀利,「不管你是裴行雲還是朱翊晨,也不管你到底要怎麼做,總之,你不要忘記,你除了是卉姨的孩子,同時也是天下的子民!」

    他輕輕地笑了,笑容寂寞而清冷,「天下?師姐,天下要的只是一個賢能的君主,一個穩固的政權,而我要的,是一個人的懺悔,我沒興趣為了一個人而去挑動天下大亂。如果妳擔心這一點,那麼,就不必再說什麼了。」

    她無言了,她知道自己無法撼動他的決心,也無法看著他難,只好站到一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不幸再次重演。

    「行雲,難道你真的不能只做行雲嗎?」她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卻仍忍不住歎息。

    他一甩袖口,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放棄朱翊晨的身份?六皇子、英王,這麼尊榮的身份我為什麼不要?」

    「你會在乎尊不尊榮?」她搖頭,笑得無力,「裴行雲的傲骨已經足夠支撐你,有沒有世人眼中的尊榮又如何?這個英王的頭銜你真的看得上嗎?行雲,你從來都看不上,你的傲骨無關世俗尊位。」

    「但是多了一個又如何?不過一句話,我可就是英王了呢!」他近乎嘲諷地笑,那笑容卻淒愴無比。

    「呵!」她完全不信,「不必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你我都清楚,你絕不可能是皇子!就算你真的是他的血脈也一樣。」

    他突然被堵了一下,好半天沒出聲;許久許久,他才澀聲的開口:「師姐,妳知道了?」

    她淺淺一笑,眼眸清亮無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風輕輕拂動,一切彷彿就此睡去,她微微歎息,「行雲,我們是一樣的人。」

    他驀然抬眼望著她,月色下,她的目光那麼溫柔、那麼憐惜,注視著他的時候似乎將所有的關心與溫情融入……他的心漸漸的溫暖起來,微笑淺淺地浮出,其實,他並不是孤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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