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江曉嵐
「你們都聽到了,不是我不願諒她,是她死不認錯,自取滅亡。」倪照擺擺手,對在場其他三位見證人說。
「這就是你一大早來這的目的,逼校長炒我魷魚?現在你目的達成可以滾了!」學校是追求知識的神聖殿堂,容不下一隻仗勢欺人的豬在此囂張。
「我要親眼看你被踢出校園才走。」倪照自沙發站了起來,挺拔的身軀隔著長桌逼視她。
這就是芸芸口中所謂倪家人的報復心?居然是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舒蘋迎上他銳利的目光,毫不畏縮。
「倪照,今天你切斷老鼠的尾巴,明天以後你等著看我殺蟑螂吧!」她不怒反笑,但眼裡跳躍著兩簇異樣明亮的火焰。
眼看她瀟灑的轉身就走,校長出言細聲的阻止,「舒老師!」
「校長,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我不願令你為難,再見。」舒蘋回過頭向他深深一鞠躬,下顎驕傲的高揚,傲然離去。
「舒蘋,我一定要你跪下來向我磕頭!」倪照冷聲的宣示。
舒蘋和未婚夫及孫芸芸在婚紗店挑選禮服。
臭著一張臉的她雖翻閱著婚紗目錄,心裡卻一直因為被倪照骯髒的將了一軍而耿耿於懷。
「嘴巴噘得那麼高,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這未婚夫有多差勁,你心裡是有十二萬分的不願意哩!」許博創知道她心情不好,刻意說話逗她。
「你知道我心裡有多嘔嗎?」舒蘋恨恨的揪著他的衣領,彷彿把眼前的他當成倪照,恨不得狠狠揍上一拳。「我居然因為一個爛人,被迫離開我最喜歡的工作崗位!」
一旁的孫芸芸輕聲說:「我早就警告過你。」
「你是說我自討苦吃?」舒蘋不悅的揚高音量,引來眾人的側目。
「小聲點!」許博創柔聲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孫芸芸清澈的明眸盯著她。「有句話不是這樣說嗎?寧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去招惹小人。倪照那人驕傲慣了、鄙視女人慣了,他怎麼可能忍受有女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所以他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對付你,而讓你丟了飯碗還只是剛開始。」
她要不是有轍撐腰,倪照早和倪鏡聯手把她踢出台灣了!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我,所以我正在絞盡腦汁苦思良策去對付他呀!」舒蘋以往漂亮飛揚的眉宇再也飛揚不起來。
「人家有錢有勢,你怎麼跟人家鬥?」許博創皺眉,顯然不同意她的想法。「沒工作就沒工作,我還養得起你,你還是乖乖等著當我的新娘,別再胡思亂想,我不希望婚事節外生枝。」
「許博創,沒想到你是個怕事的人!」舒蘋微慍。「財大勢大又怎麼樣?這世界還是有公理正義的!」
「小蘋,這是社會的準則,如果你想要生存,就必須向某些不合理妥協。」許博創不卑不亢的說。他們之間少有爭吵,因為他總像個兄長能輕易撫平她的怒氣。「如果他運用了倪家的權勢,先是對付你,接著對付你的親戚朋友,屆時你不妥協又能如何?」
她被滿腔怒火燒昏了頭,根本沒想到那麼多。舒蘋低頭沉吟,默默無語。
「小蘋,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如果……」孫芸芸欲言又止。
「如果什麼?」她們好友之間默契十足,舒蘋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如果你肯去找倪阿姨幫忙,也許能扳回一城。」孫芸芸雖然善良乖巧,但她也愈來愈看不過去倪照因為唾棄女人的所作所為,她覺得他應該要受點教訓了。
「倪瀲灩怎麼可能幫我去算計她兒子?」舒蘋不相信,挑眉問。「你不是說她很愛她那四個不孝子嗎?哦!抱歉,是三個,你的倪轍不算。」
孫芸芸笑了笑,「老三倪雋也不算,這陣子倪阿姨心情很低落,他還常陪爾芬載她去兜風。」
「倪瀲灩還沒從倪照是同性戀的打擊站起來啊?」
她搖搖頭,「倪阿姨生平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四個兒子,平時忤逆她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有一個公開宣稱自己是同性戀,教她怎麼會不生氣難過?」
孫芸芸捉住她的手,有點興奮的說:「現在,倪阿姨是壓根兒不肯相信倪照會是同性戀,她想僱用一個偵探,以傭人的名義住進倪照家裡,暗中監視他,搜集他不是同性戀的證據。」
「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戀呢?」舒蘋睜大眼睛問。
「小蘋,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戀,這並不重要,」孫芸芸的雙眸發亮。「重要的是,你是奉了倪家老太爺跟倪阿姨之命前去監視他,到時候你還怕沒機會教訓他嗎?」
「有倪家最有力的人物替我撐腰,我就能有恃無恐的……嘿嘿,芸芸,你被倪轍帶壞嘍!」舒蘋一掃陰霾,眉開眼笑。
孫芸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你現在也被倪照搞得沒工作,倪阿姨待我很好,只要你肯答應,我馬上替你說去。」
「好好!」只要能報一箭之仇,她什麼都答應。
許博創壓低聲音道:「我反對。」
「學長……」孫芸芸輕喚一聲。
「博創,現在就算我不找倪照算帳,他也不可能輕易放過我的。」
「小蘋,一旦你答應以女傭的身份監視倪照,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會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依你的個性是不可能給他好過,那麼倪照呢?誰敢擔保他氣到極點不會以男人的蠻力侵犯你?」許博創清楚的分析,他見過倪照,那樣剛強又高傲的男人不會是同性戀。
「我不想你因為我沒工作,也不想我爸因此捧丟了鐵飯碗,倪照今天找我開刀,明天就很有可能找上你,博創,我不只想教訓他,我更想保護我愛的人。」舒蘋說得真誠。
「你是我的新娘,由我來保護你。」許博創緊緊握住她的手。
「學長,」孫芸芸思慮良久,不得不護言。「如你所言,社會生存的原則之一是妥協,面對權勢,良善的人們只能讓步,但是,現在在我們眼前有不只是退守還可以是進攻的對策,為什麼捨棄不用呢?」
「倪照真正令我害怕的不是權勢,而是他本身。」許博創掙扎良久,低低吐露內心最深的恐懼。
「博創,」舒蘋搖搖頭。「你怕我愛上他?」
許博創的心臟驚跳一下,「我瞞不了你,是的,我害怕。」
舒蘋反手包住他略微顫抖的雙手。「博創,五年還不夠你懂我?」大學四年到現在出社會一年多,博創是她的第一個情人,她相信也會是她的唯一。
「在我大三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你!」為了她,他放棄出國深造,直升學校的研究所,衷心只想與她長相守。
她想起大一時青澀的自己,想起溫柔的他一直陪伴身旁,她知道他們會永遠相愛。
「愛我就請你信任我。」她對他們五年的感情有信心。「更何況你根本是在杞人憂天,我可是恨不得剝倪照的皮,啃倪照的骨,才不可能喜歡上他。」
許博創低笑一聲,「得饒人處且饒人,別整得太過分!」
「知道啦!」舒蘋以額與他相抵。
「現在你們兩個有心情挑婚紗了吧?」孫芸芸白皙的頰上露出淺淺的梨渦。
舒蘋與許博創相視而笑,兩人開始甜甜蜜蜜的翻閱目錄挑選婚紗,準備成為最令人欽羨的新人。
倪瀲灩自憐自艾的一個人泡老人茶。
倪震東踞起腳尖,躡手躡腳的走近她孤獨的背影,那動作像只滑稽的老貓。
「喝!」他聲如洪鐘在女兒的耳畔大吼一聲。
倪瀲灩無動於衷,兀自一個人呆呆地望著天空。
「瀲灩、瀲灩!」倪震東搖搖她的肩膀。
她慢慢的回過頭看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望向澄淨的藍天。
「瀲灩,有事好商量,你這樣子老爸我很擔心咧!」他愛看女兒的笑臉,算算自上上個禮拜六照那小子公開性向後,她已將近兩個禮拜沒再笑過,讓他心裡有千千萬萬的不捨。
她替他斟了一杯茶,「爸,喝茶。」
「我怎麼喝得下去!」他皺著灰白的濃眉。「瀲灩,照那孩子這回是真的過分了點,你要怎麼懲罰他,爸絕對全力配合。」
倪瀲灩沉吟半晌,幽幽的問:「爸,照一定是為了氣我才說自己是同性戀,其實他根本不是,對不對?」
「當然,倪家的男人是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不可能會出什麼同性戀。」倪震東語氣鏗鏘有力的說。
「所以,爸爸,我一定要找個優秀的人才拆穿照的謊言。」倪瀲灩慢慢的恢復生氣了,對,她要找出證據。
「你可以找雋或轍呀!」倪震東提議。「這兩個渾小子談戀愛後愈來愈懂事,總算有點瞭解該怎麼體貼你這個老媽,你叫他們倆替你辦去。」
「他們不會替我辦的。」她早就想過這個行不通的辦法。
「為什麼?」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四兄弟團結得很,雖然我和雋、轍之間僵持多年的母子之情一點一滴在改變,但是哪裡敵得過他們兄弟四人從小到大的手足情深,在雋和轍的心目中,他們兩個哥哥的地位遠遠超過我這個媽。」倪瀲灩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