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周也玉
瞿涼的褲子都擦破了,他把傷口處的褲子剪開,看到「糊了」的腿肉,深深的抽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有更心疼的。
「一條褲子報銷了。」他搖頭哀悼。
「你沒錢買嗎?」
「沒有。」他抽了好幾張衛生紙止血。
彌彌很想離開,但看到他像孩子一樣,連包紮傷口的步驟都錯誤,竟然走不開。
「你應該用乾淨的布止血,用雙氧水消毒,必要時得上醫院。」她雙手環胸,不自在的叮嚀,佯裝出一副冷漠的臉孔。
「昨天被那位歐巴桑A走兩千塊,我全身上下只剩不到一千塊可以使用,哪有錢上醫院?」
「我不信牛郎的行情那麼差。」她嗤笑。
「是不差,但全匯給在德國的老媽了。」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需要這麼多錢?甚至得拿出你的基本生活費?」
「她撞車住院有三年,和植物人差不多,我請了特別看護照顧她的一切,費用自然不少了,唉!還真擔心不當牛郎後,錢夠不夠老媽花用。」
彌彌沉默了,望著他懊惱的臉龐,彷彿天就要塌下來似的,而她正是把他頭上的一片天拆下來的惡魔。
「你父親呢?」要瞿涼一肩擔起生活重任,必定有個、不成材的父親,要不就是沒有父親了。
瞿涼表情僵了僵,沙啞的開口,「我沒有父親。」眼底一片陰黯。
這是什麼意思?父親不在了。或者他從未見過薄倖的父親?
只見過瞿涼幾面的人,大概無法猜測出他的背景是淒涼的,他給人的感覺是漫不經心,是不在乎一切責任歸屬的男人,今天無意間窺知他的家務,她覺得手足無措。
瞿涼仰首見到她的表情,卸下冰冷的偽裝,她也是有情感的動物啊!
「你是我第一個談得那麼深入的朋友。」他笑道。
「是嗎?」那他們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別一副為我難過的樣子,我早就習慣了。」他馬上恢復「本性」,嘻皮笑臉起來。「偷偷告訴你,四歲的時候我就會做三明治,十三歲之前,我的志願是做大廚,嘗遍天下美食。現在回想起來很有趣,也很天真。」
然而十二歲以後,家境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頓,他開始想些旁門左道,只要能賺到大錢,又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事,他都會去做。
「誰為你難過,少臭美了。」
也許她與瞿涼的背景有些相似,但在人格上卻南轅北轍。
他笑鬧人間,只為抓住眼前的美好,而她冷淡孤僻,心防築得天般的高。
瞿涼深深看她一眼,忽地站起。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說完,動作熟捻俐落的摟住她的柳腰,將她攏向自己,在她來不及大罵的時候,他的唇覆上她的。
嘗過無數個女人的唇,年輕的女孩,風韻猶存的少婦,遲暮的老女人,甚至又醜又黏的大花癡,什麼樣的女人他幾乎都吻過,就獨缺像彌彌這般令他心折的冰山美人,這是他身為男人最大的遺憾。
今天嘗到她的美好,才明瞭自己的渴望快不能負荷了,他完完全全臣服在她無形又無心的魅力下,擔心以後沒有她,「吻」將變成咀嚼無味的口香糖。
彌彌在毫無準備下被突擊,震愕和氣憤油然而升,她用手推拒他的胸膛想逃離,卻被他抱得得更緊,更密,他的吻教她渾渾噩噩,全身的力氣全被吸走。
瞿涼是沒出息,沒膽量,沒本事的男人,他唯一的優點是有張天生吃牛郎飯的俊臉,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男人的力氣永遠比女人大。
不能再沉迷於他帶來的醉人世界,彌彌警告自己,把臉別向一邊。
「放手!」然後又轉過來瞪著瞿涼。
「不放。」他心情愉悅的笑著。
「你再這麼不正經,我會看扁你。討厭你。放手。」彌彌氣得面紅耳赤。
「你臉紅的樣子好可愛。」他好陶醉的在她粉腮偷了一個香。
「你………我是生氣,氣紅了臉!」彌彌臉更紅了。
她的說辭令他又偷了個吻,更無賴的窩在她的肩窩汲取她的香淳。
「你好香,有老婆的味道。嗯……」他發出沉醉的聲音。
「你……」彌彌俏臉一拉,悄悄拿出貼身的武器——銀針,往他的頸子輕輕一扎,不到半秒的時間,他便像沉睡般不省人事。
將他拖到床上躺好,看他睡得好香好甜,真想賞他一個拳頭,教他嘗嘗侵犯她的後果。不過,卻老是下不了手。
一切前功盡棄了,她無聲的歎息。
銀針是她的貼身武器,除了可以讓人昏睡一個小時以上外,次要的功用是嘛醉腦經,使中銀針者對兩個小時以前所發生的事不復記憶。
全都白忙了,本想讓他經歷生死關頭而放棄她,甚至把職業告訴他,他卻無動於衷,反而說出曖昧的話……想起他很有技巧的吻,阮彌彌的臉又發燙起來。
「我到底在幹什麼?」她迷惑的自問。
壓抑住攀升的心慌意亂,冷漠的再看他一眼。
男人沒有持久的真情,眼前就有兩個可悲的人了,更何況他是嬉笑怒罵,不正經兼花心的牛郎,絕不能再與他有任何瓜葛了。
他說的話全是假的,阮彌彌自我催眠。
轉身即將離去,卻有一點點罪惡感,把他弄得渾身是傷,最後竟消弭他這兩個小時的記憶。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一向不欠別人恩情仇怨的。
她得做些事撫平罪惡感。看了一眼瞿涼骯髒的小窩,她露出會心一笑。
第四章
瞿涼重重地打了個呵欠,迷濛藍眸盯著一成不變的天花板發呆,他覺得自己睡了好久,腦筋渾渾噩噩,昏昏脹脹的,非常難受,甚至有噁心的情形。
「幾點了?」抬起腕表一看,已經十點多了。
翻個身,打算找找東西填飽肚子,怎知腳輕微一動,椎心刺骨之痛立刻讓他慘叫出聲。
將薄被一掀,瞧見大腿不知何時竟上了繃帶,一截褲管被剪得亂七八糟。
「哇拷,這是怎麼回事?老天,我受傷了咆!一他坐起來,驚愕的盯著傷口哇哇大叫。
難不成是那群莫名其妙的殺手下的毒手……
上次沒將他撞死,不甘心的抓他來捅一刀洩恨?他頓時感到毛骨驚然。
但也不對,沒道理他全忘了呀!
「或者殺手對我來個『當頭棒喝』,打得我記憶全沒?」
有這個可能性,但是為何饒他一命,只捅他一刀了事呢?
更奇怪的是捅完他之後,又好心的幫他包紮,這個殺手肯定是變態。
瞿涼忽地臉色一白,神經兮兮的摸他那張天下無敵俊帥的臉,小心謹慎的挪著身體下床,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拿出鏡子。
「呼,幸好這張吃飯的臉沒事,否則天涯海角我都不饒他。」他義憤填膺地咕噥了一會兒,才將鏡子歸回原位。
正想轉身回到上休息,異樣的氛圍教他忍不住將小窩多看幾眼。
慢著,他是不是走錯房間了?這裡乾淨得令他不自在,他一向與髒亂是離不開的,如今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是他家?
眼珠子一轉,慌忙的將枕頭套翻過來,發現那條金鏈完好如初,沒有人動過它。
這下子他更迷惑了。
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他的記憶一片空白?
這時候瑛妹的叫囂聲傳入他耳內,轉眼她已經不請自來了。
「阿涼,我看到一件很有趣的……」瑛妹一進門,錯愕了半晌,然後退回門後,「呃,對不起,我走錯了……」
「瑛妹?」瞿涼叫住她。
瑛妹探頭進來,看到瞿涼站在床邊叫著,這才怯生生地踱進來。
「這是你家?你是瞿涼沒錯吧?」
瞿涼啼笑皆非,招招手叫她過來。
「你大可大大方方的坐到這張乾淨無塵的椅子上,這裡的確是瞿涼的家。」
「你的家何時乾淨過?這裡大乾淨,太整齊了,根本不可能是其涼會住的地方。該不會你請了鐘點女傭了吧?」她懷疑的用眼尾瞄他。
「別不承認了你。」他笑睨她一眼。
「什麼?!」
他上前握住瑛妹的雙手,銘感五內的說:「瑛妹,對不起,我誤會你了。之前我你是自掃門前雪的自私鬼,這句話我收回來,並奉送一個巴掌給你。」他真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仔細想想,知道他住處的人除了瑛妹,沒有人曉得,而且他也沒什麼朋友,因此答案就是講義氣、重朋友的瑛妹所為。
「你在說什麼……啊!阿涼,你的大腿怎麼了?」瑛妹驚呼。
「少來了,是你見義勇為救我的,又幫我把小窩整理份恩情記在心上,改日發達一定報恩。」
瑛妹受不了,索性隨他去編什麼無中生有的故事,她今天來不是來聽他編故事的,是有件趣事要告訴他。
「阿涼,你這名字還真是炫咆!我今天攤開報紙一看,哇拷,程氏的繼承人竟然和你同名同姓。你好狗運,取了個好名字,『瞿涼』一出名,你也跟著出名了。但是呢,人家好名字,好家世,你呢!唉同卻不同運哪!」瑛妹可惜的搖頭長歎,要是跟前的瞿涼是瞿氏總裁,她至少也會分到個好工作,坐辦公室輕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