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簡瓔
從巴黎到台灣,飛行的十幾個小時裡都很順利,他的恐慌症一次都沒發作,反倒是她不懂他為何要喝那麼多酒,他醉得不省人事,她只好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打起精神來照顧他。
所幸公孫家除了派司機來接機之外,另有一名保鏢外形的男子,這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彪形大漢替她搞定還在酒醉的公孫河岸和兩人的行李。
華燈初上,回到睽違兩個月的台北,縱然她想先回家見見家人,可是又不能把他就這樣丟回公孫家,只好先陪他回去,等他清醒再說。
「原來這就是我們家的大少爺啊。」郭俐儀嘲諷地說。
公孫應龍有兩個兒子,長子公孫玉珣已經過世,次子公孫玉峰在集團裡擔任副總裁的職位多年了,一直沒有獲得正式接班的指令。
而公孫玉峰的妻子郭俐儀是富家女,兩人的長女公孫映文還未出閣,眼高於頂,能力很強,在集團擔任總執行長,而長子公孫映武則因不學無術,就算公孫玉峰有心想替他安插一個職位,他也是三天捕魚、兩天曬網,因曠職得太厲害而被公孫應龍踢出集團之外。
看到保鏢幾乎沒將公孫河岸扛在肩上進來,郭俐儀馬上很諷刺的開口。
對於忽然跑出一個姓公孫的男嗣來,她是很有危機意識的,因為自己的兒子不成材,對於公孫河岸的出現,她抱著很大的敵意。
「閉嘴。」公孫應龍威嚴的眼掃向子媳。
同時間,保鏢自動將下省人事的公孫河岸扛到樓上去了,秦遇霞尷尬的杵在原地,直視著華麗廳堂裡嚴肅的老者,希望替公孫河岸說點好話。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公孫先生不習慣坐飛機,我才會建議他喝點酒比較好睡,沒想到他卻喝多了,才會變成這樣,請您見諒。」
她硬著頭皮開口,不冀望滿眼睿智的老者會相信她的鬼話,只希望大家對公孫河岸的第一印象不要太差,畢竟這些都是他未來要相處的家人。
「秦老師也累了吧?」公孫應龍沒多說什麼,沉聲吩咐管家,「帶秦老師去房裡休息,如果秦老師想回家一趟,派司機送她過去。」
她鬆了口氣,這個老人不像是難以相處的老頑固,而且看得出來,他相當挺公孫河岸呵!她可以放心了,就算日後自己離開了,他也不會有問題的。
她進入公孫家為她準備的客房,管家告訴她,公孫河岸的房間就在她隔壁,這貼心的安排想必也是出自老者的意思吧?
房間很女性化,很雅致,她喜歡擺在窗台下的那張紅色貴妃椅,想像有陽光的時候,躺在那裡看書一定很舒服。
將行李整理好,她到隔壁房看了一眼公孫河岸。
他睡得正熟呢,她決定先回家一趟,順便告知父母她得要暫時住在公孫家,而這先斬後奏的決定,肯定又要費一番唇舌向父母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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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令他每一個細胞都不自在極了,他盡量漠視每一個人的存在,把他們說的話當耳邊風,當然也包括老傢伙在內,他故意對老人視而不見,對其他人的態度更差,除了視而不見外加斜眼看人,反正他們都是雜碎,他這麼告訴自己。
「你必須改變你對家人的態度。」
兩天下來,秦遇霞發現情況糟得很,他根本沒心和家人好好相處,尤其是明顯關愛著他的爺爺,他連半點友善的回應都不給老人,讓老人很失望。
「改變?」他的神情非常不屑。「妳看到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怎麼跟我說話的嗎?」
他們打從心裡瞧不起他,他又為什麼要為那些人改變?
秦遇霞不隨他一起批評,只中肯的說:「她是你嬸嬸、你叔叔的妻子,你對她必須有基本的禮貌。」
他張牙舞爪揚起了嘴角。「她只差沒把我當成狗,叫我來福!」
她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滿眼不滿的他。「你可以告訴她,你叫公孫河岸,你是她的侄子。」
他一臉狠樣。「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把她當雞。」
唉!她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就是這樣的態度,她想教他圓滑點,她想告訴他,未來的日子他都必須在這裡生活,得學著融入公孫家的生活,而非要人家來遷就他,這些他不是聽不進去,他是連聽都不想聽。
但……她確實得承認,他叔叔一家對他的態度並不友善。
公孫玉峰很冷漠,天天早出晚歸,對於突然冒出來的侄子,他有一種人不把我、我不犯人的訊息傳達出來,也就是說,只要公孫河岸不踩到他的權責領域,他對於他的存在是不聞不問的,但若公孫河岸侵入了他的領域,可想而知,他這只商場上的鷹也絕不會坐視自己的地盤被搶走的。
而郭俐儀,這個名義上是公孫河岸嬸嬸的女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想把公孫河岸趕走,因為他的存在已經威脅到她那個敗家子的地位了,她護子心切,無時無刻都在找名目詆毀公孫河岸。
公孫映文跟她母親差不多,處處在宣告她在集團裡的主權;公孫映武則用一種看好戲的態度,認為公孫河岸這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堂哥混不出什麼名堂,他根本不必擔心對方會成為他繼承家業的對手。
這些人唯一敬畏的就是大家長公孫應龍,幸好老者對公孫河岸相當偏心,否則她真替他擔心要怎麼在這樣的家生存下來。
「那麼爺爺呢?」她凝視著情緒明顯焦躁不安的他。「從進門開始,你沒叫過他一聲爺爺。」
「我沒有爺爺。」他的表情很冷,嘴更硬。
於是她知道她必須花更多時間來讓他的心軟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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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河岸在為他量身打造的集團小組安排下,在他回到台灣的兩個星期之後,開始進行一連串密集的商業訓練,這些過程,他都要求秦遇霞全程陪同。
她很眩惑,對於一個沒有太高學歷的人而言,公孫應龍要他學習的東西,顯然已經超出他能負荷的範圍太多太多了,然而他卻神奇的像塊海棉,不但能夠吸收,甚至還能舉一反三,一點問題都沒有。
如果說他不是天才,那麼他必然有他父親的優秀遺傳。
所以他適應得很好,在商業這塊版圖上,他比適應新的家人迅速一百倍,也就是說,他跟家人的關係在一個半月之後的現在,仍舊一點改善都沒有。
他仍然傲慢的對任何姓公孫的人視而不見,包括老者,他只對她一個人說話,這也正是公孫應龍私下懇求她一定要留下來的原因。
她覺得老人家很可憐,當年他受不了優秀的兒子和下人之女私奔,氣急敗壞的宣佈與長子脫離父子關係。
後來,他獲知深受他殷切期望的長子竟然和那麼微不足道的一個女人殉情了,他無法承受打擊,而選擇不相信事實,寧可把孫兒送到孤兒院,告訴自己:心愛的長子還活著。
然後他很快的後悔了,然而一切已難彌補,不必任何人懲罰他,多年思念孫子的折磨已經是他最大的懲罰了。
「事實上你爺爺……」
「小妞,不是要幫我買幾條貴不拉幾的領帶嗎?別囉唆了,走吧。」
每當她試著以「你爺爺」做為話題,他總能用任何一個話題打斷她,擺明了他不想提這號人物。
「妳從來沒有邀請我去過妳家,怎麼,妳家很見不得人嗎?」他輕佻的攪動著咖啡,用看扁她的口吻掩飾他的「很想去」。
自從回到台北,她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回家一趟,有時回去數小時,有時回去半天,每次他都眼巴巴的看著她走,她從來沒開口叫他一起去,不知道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還是壓根兒認為他不配去。
天知道他有多想認識她的父母,他在追求她,雖然追求得不光明、不正大、不磊落也不清不楚,可是這也是一種追求,他對她的愛意越來越壓抑不住了,難不成她真的那麼遲頓,一點也感覺不到?
「你在說什麼?」她笑著啜了口花茶。
買完領帶,他們在購物商城的咖啡廳裡喝咖啡,他儼然已有他血液中的尊貴架式,名牌西裝穿在他高挺的骨架上顯得相當合宜,他吸引著女人們的目光,他像一塊璞玉,稍經雕琢已然散發光芒。
「不是嗎?」他加重自己的說法。「如果不是妳家很破爛,妳應該會請我這個大老遠從歐洲回來的學生去妳家吃頓飯才對。」
「我家沒有很破爛,是個很普通的家庭。」她微笑道:「我父親是醫生,哥哥也是醫生,母親是家庭主婦,如果你想去的話,隨時歡迎,不過別忘了登門作客要替女主人帶一份貼心的小禮物哦。」
他馬上問:「妳媽喜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