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湛露
她起身第一個退場,趙曉東追了出來。
「要不要我去查一下?他們的背後一定是有別人在操縱。」
微微一頷首,念情也覺得奇怪。這些董事向來怕事,只知道貪圖享受,怎麼這陣子對她的反對聲浪如此大?把她拉下來對他們真有好處嗎?
趙曉東一得到她的同意,旋即匆匆離去。
「會議結束了?」蘇沐晨姍姍來遲,瞥了眼從會議室內魚貫走出來的人,低聲問:「有什麼事嗎?」
「群臣造反,天下大亂。」念情皺緊眉頭,「你怎麼現在才來?」
「臨走時有事絆住了。」他笑問:「怎麼,他們真的不滿足於現狀,要把妳趕下台了?這不是正合妳意嗎?不如乾脆退出公司,放手不管,重執畫筆去過妳最嚮往的那種自由散漫的幸福生活。」
「要放手也必須等我壓下這些事再說。」她鬱悶地說:「雖然我不想管,但是公司是爸爸留下的,我絕不能輕易拱手讓給別人!」
「念情,查出來了!」趙曉東激動地跑過來。
「查到什麼了?」念情緊張地問。
「最近那三個老傢伙正在悄悄地拋售公司的股票。」
「拋售公司股票?」她困惑不解,「他們想要趕我下台,應該是收購股票才對啊。」
「他們確實是在拋售,而且還是受人指使的,因為他們所有拋售的股票都進了同一家公司的口袋。」
「哪家公司?」
他一字一字地說:「明氏財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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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了?」明老夫人一邊排著手裡的塔羅牌,一邊言詞犀利地問著孫子,偶爾瞥了他一眼,冷嘲熱諷地又說:「怎麼皺著眉頭?你不是總認為自己沒有辦不成的事嗎?如今是什麼事難倒我們明大少了?」
「我只是路過這裡,順便來看看您。」明千藏說:「如果您不喜歡看到我,我可以離開。」
「你回來,給我坐下!」明老夫人高聲喝令,然後將手中的牌合攏在一起,遞給他,「抽一張。」
「幹什麼?」明千藏向來不信這些算命之類的玩意。
「叫你抽你就抽,哪來那麼多廢話。」
明千藏只好伸手隨便從其中抽出一張牌,翻過來一看,牌面上畫著一個小丑,文字標明:愚者。
「這就是現在的你。」明老夫人哼哼一笑,「陷在愛情裡的傻瓜,看不清道路,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不會為任何一份感情沉迷……」
他剛開口就被明老夫人打斷,「這是你的原則,是吧?所以說你抽到這張愚者真的是實至名歸。在感情的世界裡,有原則可言嗎?你以為你是在做生意?給對方一百萬美金,對方就能回報你價值一百萬的感情?」
明千藏微震,今生他第一次認真地正視奶奶,正視她的話。
「五年前我就看出來了,那個丫頭是你命裡的剋星,」明老夫人得意地笑,「我就是想看看你吃苦頭的樣子,總是高高在上地繃著,連我都替你感到累。」
「剋星?」他無聲地苦笑,「也許吧,因為我們都只愛自己,都過於自私了。」
一張塔羅牌丟到他臉上,明老夫人斥責道:「說你愚蠢還真的是沒說錯!你們要是只愛自己,你現在會愁眉苦臉地坐到我面前嗎?唉,千藏,我問你,你是不是很在乎那個丫頭?很想得到她?」
他咬著下唇,沒有回答。
「不說就是默認了?對不對?那好,你有沒有親口告訴過她,說你很在意她,很愛她?」
「我……」
「你說不出口,生怕會被拒絕是不是?」明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驕傲是送給敵人的,不是留給自己的愛人的。」
「奶奶!」明千藏的眉心揪成一個結,「妳不瞭解。」
「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有什麼不瞭解的?我聽過的愛情故事都比你吃過的飯要多!」明老夫人雖然語氣嚴厲,但是神情卻變得黯然。「知道你爺爺是怎麼死的嗎?」
「爺爺?」明千藏不明白她怎麼會把話題扯到死了很多年的爺爺身上。「他是心臟病突發去世的。」
「沒錯,心臟病突發,但是之前我卻不知道他有心臟病。就因為我們是政治聯姻,我們都以為對方不愛自己,所以也不肯付出愛去關心對方,甚至你爺爺幾次因為心臟病發入院檢查我都不知道。他死的那一天,是我們結婚十週年紀念,我做好飯在家裡等他,想和他說一句以前我從來沒有說過的話,但是他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我。」明老夫人說到這裡,停下來沉默許久,「千藏,從小我管你、罵你,就是怕你變成一個冷血無情又遲鈍的人,但是即便我做了這麼多的努力,你卻還是繼承了明家人性格中最大的缺點。為了愛,變得勇敢一些、臉皮厚一些,並不是可恥的事,你明白嗎?」
明千藏默然起身,走出去。明老夫人的目光並未追隨他的背影,而是放在面前那迭牌上。垂手翻起一張,牌面是--命運之輪。
「命運之輪開始旋轉,傻孩子,看來連老天都幫你了。」
此時玻璃窗上出現一條又一條細細的水線,水線越來越多,將玻璃打濕。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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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情在公司裡忙到九點,手裡的工作依然是堆積如山。她手裡握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雖然在股東中佔有最大的份量,但是如果明氏把三大元老董事的股票都買進,再在市面上收購一些散股,就擁有足以和她抗衡的力量。論財力,剛好轉的方氏是無法和如日中天的明氏較量的,如果展開收購大戰,她必輸無疑。
「在法律上,明氏有沒有漏洞可以抓?」她問趙曉東。今天他一直陪她工作到現在。
「這要諮詢一下律師,」他看了一眼表,「我這就去聯繫。」
忙到現在,全身上下都肌肉僵硬,屋子中沉悶的空氣讓人窒息。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忽然有雨滴打到她臉上,於是她才發現,已經下雨很久了。
「連透口氣的機會都不給我。」她懊惱地嘀咕,剛要關窗,卻瞇起了眼。
街邊的路光幽幽地照在一部停靠在街邊的車子上,車燈並沒有打開,但是那部車子的款式非常的少見,她只見一個人開過這部車,明千藏!
會是他嗎?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念情,我已經聯絡到顧律師了,他說今晚他要先去查閱一下相關書籍,明天早上會親自過來給妳答覆。」趙曉東跑進來看到她呆呆地站在窗邊,不由得埋怨道:「外面正在下雨,怎麼開著窗戶站在那裡吹風?妳不怕感冒啊?」
他走過來一把將窗戶關上。
「我看我們需要查一下公司有多少可以調動的資金,以及可以向銀行貸款多少來打這場仗。」趙曉東低頭說完察覺到她全無反應,又抬起頭,「妳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
「我出去一下!」她忽然奪門而出,衝進專用電梯一直到達最底層。
衝出公司大門,那部車還停在原地。她怔怔地站在門前,雨水從眼前落下,將她與那部車隔成兩個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門緩緩打開,一道挺拔高瘦的身影站在車門邊。接著,車門被反手關上,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風雨中,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任由滿天大雨將他的全身打濕。
像是受了蠱惑一樣,她不由自主地邁開腿,一步步走進風雨裡,走近他。在他們彼此的眼中,沒有風雨,沒有燈光,沒有週遭的一切,只有對方。
終於,像走了幾個世紀,他們面對面,咫尺不到的距離。
「你終於肯見我了?」此時的她並沒有他所想像的消沉蒼白。
「我聽說妳一直在找我。」他的視線定在她的臉上。
她露出一絲苦笑,「現在來是想在勝利前提早看我沮喪的樣子嗎?」
他緩緩伸出雙臂,張開,迎向她,驀地將她擁進懷裡,熱烈卻混合著雨水苦澀的吻在瞬間吞沒她的意識。
「念情,不要恨我,因為我不能失去妳。」許久之後,他的唇栘到她的耳際,充滿痛苦和熱情的聲音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心在輕顫,不知何時,她的雙手已經環抱著他的後背,雨水模糊她的視線,滑過她的唇邊,「可是,你的所作所為正在慢慢地將我推開。」
「很快妳就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因為這一生我唯一不想傷的人就是妳。」
修長的手指撥開遮擋她視線的濕發,他淡淡一笑,如同少年時的純真燦爛,讓她為之眩惑。他這樣的善變,一會冷酷一會柔情,到底哪一張面孔下才是真實的他?
「你全身都濕透了。」她皺眉想將他拉到可以擋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