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花暖
「不好意思,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學長他……跟你在一起,我只跟學長出去過一次而已,後來我就沒……」
她還沒解釋完,男人開口打斷了她,「沐華走了。」
他的聲音裡有著哽咽,空氣裡有一種奇異的凝重,她聽了先是一楞,才傻傻地跟著問:「學長去哪裡了?」
「不是,沐華出了車禍,」男人的聲音隱忍著一種強大的痛苦,嘶啞輕聲的話語卻冰凍了空氣。「他死了。」
「學長?」路荷夜發覺自己開始顫抖,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不可能的,不會。」
他努力忍住淚水,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一次把話說完。
「我來,是因為沐華彌留之際交代我,他希望我能替他向妳道歉,他利用妳去接近溫煥光學長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他情緒穩定了一點,卻發現眼前的女孩臉上血色盡失。「他說,妳其實一直都是懂的。」
「不,我不懂……」她怎麼可能會懂!學長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
「妳不要怪沐華。」男人誤會了她的意思,低低地為情人做最後一次辯解。「沐華跟妳一樣,暗戀一個人很多年,卻從來不敢靠近,他從高中時期就開始暗戀溫煥光學長,可是整個中學時期,他從來沒跟溫學長講過一句話,他只是偷偷看著,因為他知道,溫學長不是我們世界的人。
「畢業之後,他把溫學長放在心裡很多年,直到他遇到了妳,才有了改變。」他輕輕歎了口氣。「沐華其實一直都知道妳對他的仰慕,他很佩服妳的勇氣。看見妳處心積慮進遠光,只為了接近他,他才對放在心裡這麼多年的暗戀再度燃起希望,於是他利用了妳……」
今天的太陽突然變得太過刺眼。路荷夜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沐華不是個壞人,他……」男人歎了口氣,沉默了很久才又開口,「其實沐華跟妳約會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講了很多話,他說當妳把手抽開的時候,他突然知道自己一直想接近溫學長的理由了,他不是要溫學長也喜歡他,也不是要圓年少時的夢,他只是想要把手抽開,然後繼續往前走,不過他說,他沒機會做到的事情妳卻做到了,當妳縮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也解脫了。」
男人像是對自己一古腦說了這麼多話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了兩聲。
「總之,謝謝妳,謝謝妳對沐華這麼多年來的喜歡,謝謝妳對他的勇氣……謝謝妳替他走出暗戀。」他悲傷卻誠懇的眼眸看著她。「沐華在那之後開朗了很多,我們還約好年底要到歐洲結婚……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真的謝謝妳,這段日子是我跟他最快樂的時光,他……走得很輕鬆。」
他說完,見她沒有說話,退了兩步,準備離開,可突然又停住腳步,想多說些什麼。
「路小姐,其實……」男人表情有些猶豫,張口欲言。
其實,當年在圖書館給妳糖果的不是沐華,是溫學長。
他原本想這麼說,可是看著她悲傷的小臉,他突然說不出口。
「沒事……」最後,他輕輕地說:「再見。」
他轉身離開,不再回頭,不再多言。
就讓他自私一次吧!
沐華擁有的已經太少了,只有二十七年。
他不想從沐華的永恆裡,將小學妹對他的純潔愛慕一併剝奪。
並且……他希望有人和他一樣。
能將沐華,以溫柔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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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煥光回到鈦貴大廈後,並沒有在路荷夜家找到她,他按了半天電鈴,沒有人來應門。
當他失望地回到自己的樓層,走出電梯,竟看見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站在他家門口。
她來找他?這個認知讓他心裡有種暖暖的甜意。
只是,她低垂著小臉,似乎想什麼想出了神,站在門前動也不動,絲毫沒有察覺他的接近。她看起來,有點古怪。
「怎麼了?」都站在她面前了,她卻還低著頭,他忍不住開口。
聽見熟悉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慢慢傳進意識裡,路荷夜楞楞地抬起頭。
「溫煥光。」她認出了他。
「妳怎麼了?」看著平日甜蜜的小臉此際蒼白得可怕,他心臟一緊,知道一定有事情發生了。他開門讓她進去,將恍惚的她按坐到沙發上。「荷夜,發生什麼事了?」
「溫煥光,你今天假裝對我好一點,好不好?」她突然伸手拉住他,沒頭沒腦的開口,眉心隨著蹙起,嗓音顫抖得厲害,「因為……我想哭。」
她的心臟好痛好痛,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怎麼了?」
溫煥光始終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覆,聽著她破碎的話語,他的心好像被人緊緊扭住了,他伸出手,才觸碰到她的臉頰,她就突然將小臉埋進他的懷抱。
她顫抖得好厲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第一次體會到心慌無措的感覺。
「學、學長……死了。」
看不見她的表情,可是他聽出原本甜甜的嗓音裡出現了細細的、低低的啜泣。
田沐華死了?他一凜。怎麼也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也不再多問,沉默安靜地加深了擁抱。
感覺到自己被密密實實的擁抱住,路荷夜終於釋放了脆弱,痛哭出聲。
從那個陌生人的出現到現在,她始終不願意相信,始終忍耐著,就連她打了電話給雜誌社的朋友確認了之後,她還是不肯放棄。
她不知道她在等什麼,只是無意識地走到了溫煥光家門口。
現在她終於明白,她在等待這樣沉默堅定的擁抱。
她希望有人可以讓她停止住心裡的痛,她希望他還擁有那晚在海邊的魔法,讓她忘記心臟像被撕碎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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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後,就是黑夜了。
屋裡有一種奇異的寧靜。
Judge似乎明白有人正傷心著,所以整個下午都乖乖的坐在沙發上,只有偶爾起來走動一下,並沒有去煩主人。
溫煥光此刻正坐在沙發上,似乎沉思著什麼,手掌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著哭累了趴在他膝上睡著的人兒。
她哭得好傷心,好心碎。
因為她心裡最喜歡的始終是她的學長吧?
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她哭泣的時候慢慢被她的眼淚融蝕出缺口,對她的傷痛束手無策。
看著她熟睡中還帶著淚痕的小臉,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撫過柔嫩的頰畔。
這個女人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控制他的情緒?
她笑的時候、哭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就會為之牽動。
想愛就別怕苦,看不清楚,遲早粉身碎骨……
腦海裡突然出現小海播了一早上的歌。
愛上一個心裡已經擁有最愛的女人,他準備好要粉身碎骨了嗎?
「溫煥光……」
細細的聲音響起,膝上一輕,路荷夜醒過來了,哭腫的雙眼還是亮亮的,正瞅著他。
他一直在這裡陪著她嗎?
她眨著發疼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表情難得有些憂鬱的溫煥光。
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孤單。
「好一點了嗎?」溫煥光聲音澀澀地開口,「我去拿杯水給妳。」
他才站起身,手掌就被軟軟的小手拉住。
「我眼睛痛。」她揉著眼說。
「不要揉。」他低下身,拉開她的手,低沉的嗓音有著不可錯認的溫柔。「我去拿冰塊給妳。」
「好。」
路荷夜乖乖地點頭,可是拉著他的手卻還是緊緊抓著,沒有放開。
他低眸看著她緊抓的小手,怎麼也不忍心抽開。
他為什麼還站著?她困惑地順著他的目光,才發現自己抓著人家,想抽回手的時候,他卻收攏了掌心,緊緊握住,不讓她走。
「妳可以不要再愛他了嗎?」他突然開口,低沉的嗓音像是來自最深處的黑暗,口氣依舊是那樣的淡。
她錯愕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這麼驕傲的人,怎麼會有那樣示弱的口吻?
「Judge……很想妳。」
他想說些什麼,留下她,不讓她放手,可他從來沒有向女孩子示愛過,這些話突然困難得讓他難以啟齒。
她被淚水沖刷過的明亮黑眸怔怔地看著他。
「我可以……」他僵硬地開口,「比他愛妳。」
當「愛」字出口的時候,不只是路荷夜,連溫煥光自己都傻住了。
他居然會用這個字,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很在乎她,在乎到厭惡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以為他是個永遠不會說出這個字的人。
可是他居然還是說了。
只是,這麼露骨的話出口了之後,她依舊沒有反應,他覺得心一沉。
「如果是我,不行嗎?」她沒有回答,仍是困惑地看著他,那樣的沉默讓他感到苦澀,他終於鬆開手。「我去拿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