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子澄
「你……你該死的別哭行嗎?」一顆心揪得死緊,那顆淚水宛如灼人的硫酸,絲絲腐蝕著他的心臟。
哭著不斷搖頭,她還是老話一句,只不過換種說法,本質不變。「讓我走,你讓我走……」
「你相信我行不行?我說過,我沒背著你跟任何女人亂來,包括金遙姬也一樣!」他氣急敗壞地低吼。
哪個人沒過去?她犯得著為了一個令他憎恨的過去而硬要離開他嗎?倘若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罷,現在她該明白自己是需要被照顧、需要安胎的狀態,再這麼無理取鬧就太不應該了。
她還是一勁兒搖著頭、一勁兒哭,彷彿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裡似的。
田漢威淺歎一口,這麼棘手的情況還是他畢生以來的頭一遭,以他最自豪的靈活腦子,竟也想不出辦法應對,這下該怎麼才好?
好不容易她哭累了,再哭不出眼淚來,臉上猶佈滿清楚的淚痕,她開口輕問:「我好像從沒問過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極其敏感的問題像顆未爆彈,轟地一聲炸得他心頭發顫、頭皮發麻,兩顆眼瞠得如同龍眼一般大。
「在、在地產公司上班哪,你知道的。」破天荒地,他不由自主的結巴。
「地產公司這麼多,我要知道你公司的名字。」紅腫的淚眼凝著他,執意問出個明確的答案。
「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啦,說了……你也未必知道。」背脊犯癢,他清楚地感覺到汗水奔流,卻沒敢伸手擦拭。
她的眼又紅了,大有洪水再度氾濫之嫌。「我要的只是一個公司名稱,有這麼困難嗎?」
「靖芙,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別擱在心上了好嗎?」拉張椅子坐下,他伸手將她的手包進掌心,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不說也沒關係,明天天一亮,我就辦理出院。」威脅這招不是只有他會而已,她也會,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果然,她掐中他的死門,他怎捨得讓她受到傷害?連一丁點都不行。輕歎口氣,他妥協地閉了閉眼。「恆益,恆益地產。」
至少他沒選擇繼續欺瞞她,這讓她心裡稍微好過了些。
「我記得沒錯的話,恆益地產就是想收購我爸留下那塊土地的地產公司,對嗎?」雙眼凝著天花板,她漠然地散發拒人千里的冷淡。
「……是。」事到如今,不坦承也沒辦法了,遲早得面對這一切,只是來得教他沒有半點防備。
「因為你的員工一直沒辦法將那塊地談下來,所以逼得你這老闆不得不親自出馬,祭出美男計?」她敘述得冷靜異常,彷彿事不關己。
「我不是……」他想解釋,卻找不到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我要聽實話!」她咄咄逼人地嬌喝。
田漢威用力地深吸口氣。「好,你要說我存心不良也好、早有預謀也罷,但我們之間會走到這一步,絕對超出我之前所設想的範圍!」
要翻舊帳是不是?好,好極了,真是他媽的好極了,要翻大家來翻啊!
這段日子她以為他好過嗎?日日夜夜的憂心終究化為事實,早知如此,他不如在發現自己的心牽絆在她身上、再也無法移除時就向她坦白,反正再糟也不過如此了,他何須擔憂受怕這麼久?
「我本來想的是,大家做個朋友,好歹勸你們在價錢好的時候將地賣掉,買賣不成仁義在,就算真的談不攏,大夥兒還可以是朋友——這是我本來的打算,至於之後我們會結婚,這原因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對,他是有錯,但認真追究起來,雙方各錯一半,誰也沒占誰的便宜!
「對,都是我強求,我們才會走到這個局面!」受這委屈該怪誰?還不都是自己一頭栽進去,現在才來怪他,一點都不公平。「所以放我走吧,我說過我不會跟你要一分一毫的贍養費,那塊地也無條件給你,就當作是你照顧我媽的補償……」
「不!我不接受!」根本不需經過腦袋思考,他咬緊牙根斷然回絕。
他要那塊地幹麼?他還蓋渡假村做什麼?有理想就要去實踐沒錯,他是可以蓋間能讓台灣所有旅客假日休閒遊樂的好場所,可他呢?他要找誰陪他一起去體驗豐收這些成果?
沒了她,那些外在的東西對他而言都不重要了。如果到現在她還看不清他的心,認定那塊地才是他想要的,那麼他寧可將已動工的部分拆掉,還給她原始的那塊地,只求她留在他身邊。
一輩子留下來,當他永遠的妻,為他生養下一代,他們要生生世世綁在一塊。
「漢威,我能給的都給你了,你留我又有何用?」淒楚地睇著他,哭紅的眼裡滿是哀求。
他從不知道心也能這麼痛!痛到幾乎麻痺,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我做不到。」嘴角抽搐了下,他不覺收攏掌心,連捏疼了她都不自覺。「地,我可以還給你,媽媽我可以替你照顧,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不要!」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這次他圖的又是什麼?為的……會是她肚裡剛成形的那塊肉嗎?
「你要孩子是嗎?」沒經過任何修飾,她直接將想法化成文字脫口而出。
田漢威猛地一震,黑眸受傷地轉黯,他緩緩放開那雙被他捏紅的小手。
「對,我要孩子,可我只要你湯靖芙為我生的孩子。」一個人的忍耐也只能那麼多了,他都挖心掏肺的向她告白了,這女人竟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愛意,讓他十分挫敗。
「漢威?」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
他想說什麼?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噢!她是不是太貪心了點,其實他和自己一樣,並不是對對方沒有感情?
他倏地起身,在病床前形成偌大的壓迫感。
「你聽清楚了,湯靖芙,我田漢威要孩子,外面多得是女人肯幫我生,光找上你的金遙姬就是一例,但我不屑!這輩子我只要你為我生的孩子,女人,我也只要你一個,這樣,夠清楚了嗎?」
尾聲
「夭壽喔!大男人這麼會記仇喔?把他休了休了!」在出院前一天,樂樂前來探望她,趁著田漢威禮貌性迴避、單獨與靖芙閒聊之際,意外得知這個訊息,毫不客氣地要湯靖芙休夫。
「嗯……其實……他也沒那麼糟啦!」在獲知自己不是單方面付出感情,靖芙其實早已原諒他的欺瞞,因此即使他每天臭著張臉,她還是感到甜蜜在心頭,只要他陪在自己身邊,就算他變成廁所裡的石頭,她也欣然接受。
「哎喲!愛人家就說嘛,歹勢什麼?」樂樂賊兮兮地彎起眉眼,曖昧地以肩撞撞她的,隨即又橫眉豎目了起來。
「奇怪溜,不曉得大家怎麼都那麼愛生孩子哈?你也是,桃桂也是!桃桂那死傢伙,還真被伯母料得準準,懷孕了都不跟我說,超∼∼不夠意思!」想到就生氣,氣死人了!哼!
「啊?桃桂她真的……」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立即得到樂樂的頷首。「那知道孩子的爹是誰嗎?」她問得好……興奮啊!
樂樂挑起眉,眼兒又彎了。「喉∼∼小芙,你學壞了!」
「嘿嘿……」乾笑兩聲,誰教好奇心殺死貓咧?
「不知道,桃桂說什麼都不說。」輕歎一口,樂樂的心情起伏很大,一會兒又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邊低語。「不過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喔,我應該猜得出來小鬼的爹是誰。」
靖芙無辜地眨巴著眼,困難地吞了下口水。「誰、誰啊?」
「一個我們都認識的壞傢伙!」樂樂抓抓發癢的脖子,卻沒明說對方的姓名,讓靖芙一顆心被吊得奇癢無比,而樂樂偏又將話題轉回她身上。「其實厚,要治你老公的悶也不是那麼難的事啦,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去做,保證一次就0K。」
「真的嗎?怎麼做?你教教我!」
不是沒想過要改變現狀,可看到他那張臭臉,滿臉熱情又消退了,而且以她閉塞的性格,要她說出像他講的那些肉麻話,她可說不出口,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恰巧樂樂這軍師就出現了。
「好啊好啊,不過我教了你得敢做喔,不然我就白教了。」
「嗯!我一定做!」
☆☆☆☆☆☆☆☆☆☆☆☆☆☆☆☆☆☆☆☆☆☆
就是那句「我一定做」,她才會在出院回家的第一天,趁著田漢威恢復正常上班之後,躲在房裡像個女傭般東擺西撒的,為的就是解除老公連日來的氣悶。
就為了自己的一時不察,沒馬上聽出他表態的情意,他竟能每天二十四小時在醫院裡陪她,卻吝嗇得不和她說上一字一句,可該注意到的小細節又不曾放過分毫,真是有夠彆扭又小氣的男人!
點上代表浪漫的藝術燭台,房間四周灑上些許玫瑰香味的香精,接著扭開床頭櫃上的輕音樂,整個房間立刻染上浪漫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