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徐少艾
「那個男人有了家室嗎?」梁斐然不經意地問著。一個富有的已婚男人成為花街柳巷裡揮金如土的尋芳客,這樣的情節並不少見,也不算特別。
廖珍珠苦笑地搖搖頭。
「他還沒有結婚,只是有一個紅粉知己。對於一個有錢人而言,那根本沒什麼,珍珍也沒有想要和那個女人爭些什麼,她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她還曾經刻意地走避,後來,他還是找到了她。珍珍離開酒店和他生活在一起時,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正當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時,男人的紅粉知己卻找上了珍珍。她以死相逼,要珍珍離開那個男人;她除了動之以情,更恫嚇珍珍,說要讓我們的大哥死得很難看……反正她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要珍珍離開……」女人說到傷心處,竟開始不斷地掉淚,讓一旁的梁斐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她發現那個男人已經離不開你妹妹了吧?」梁斐然喃喃地說,她已經完全融人了廖珍珠的故事情節了。
「對。」她點頭。「事實上,珍珍確實是沒有辦法離開,因為她肚子裡已經有了那個男人的骨肉。原本她以為把這個事實告訴那個女人,會得到她的讓步和同情;可是,那女人竟謊稱她也懷了那男人的孩子,還說她會在雙方家族的支持力量下和男人順利地結婚。單純的珍珍不想讓那個男人陷入兩難,於是便悄悄離開。
「原以為傷痛的心可以得到平撫,只是,令人氣憤的事情卻接踵而來。那個女人並沒有放過珍珍,她在男人那邊上演了一齣戲,說是要好好地冷靜心緒,躲了一陣子,才算好了珍珍臨盆的時間,半脅迫地抱走了剛出生的孩子,然後回到男人那兒說是她親生的……」講到此,女人氣憤不已,幾乎無法繼續說下去。「最後,她竟然得逞了。」
「那你妹妹怎麼不說出一切?」梁斐然覺得這個叫廖珍珠的說法還是很可疑。
「她自小身體就不好,又因為在酒店長期工作勞累,身子骨早就不行,生產之後,所有的毛病都發生了。她本來就自覺配不上那男人,這會兒更回不去了;而且,珍珍她也知道自己來日不多,怎敢有什麼動作?只求那女人能好好地照顧那個沒見過親娘幾天就骨肉分離的可憐孩子。」
「等一等,」梁斐然突然懷疑地問:「你接下來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廖珍珍其實就是青雲的生母,秦姨是那個可惡又狠心的壞女人吧?」
「沒錯!那個負心的男人就是青雲的父親——耿磊。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男人、一個害我妹妹客死異鄉的無情人!」廖珍珠激動地抖動著雙肩,淚水又開始成串地掉落。
除了在電視上,梁斐然從沒有見過中年女人的哭泣,而廖珍珠所說的一切,更像是抄襲自連續劇的劇情。她覺得有些無法置信,那會是真的嗎?耿青雲的生母早已香消玉殞?而他一向引以為傲的高貴母親秦楚宜,竟是導演那麼多不幸的始作俑者?
「那你現在要怎麼樣呢?!」看著廖珍珠的哭泣,梁斐然還是硬下心腸地說:「告訴青雲,照顧養育他近二十年的母親其實是他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不,你不能這樣做。我也不想相信你所說的一切,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捏造這麼樣的一個故事?你處心積慮地找上我,到底有什麼用意和居心?」
「我沒有什麼居心,我也不是要得理不饒人。當年珍珍知道自己來日不多時,泣血地寫信告訴我這件事,並不是要為她自己爭取什麼,我也答應了她,絕不會輕易地出現去破壞什麼;但是,今非昔比啊,我如今身染重病也無子嗣……」廖珍珠難掩激動,繼續地說:「我無意要破壞什麼,只是,對我廖家人而言,對秦楚宜這種女人不需心存善念,而青雲不知事情的真相,而苟活在耿家,也不算是真正的幸福。秦楚宜當年騙走了我妹妹的孩子,也得到了耿磊,而我妹妹用情至深卻一無所有,我大哥在上個月也已經過世了,我的家幾乎就要凋零了呀!為什麼我們就得承受所有的不幸?我這次回來並不是要奪回青雲,我只是要為我廖家做最後一件事,就是讓青雲知道這一切。我沒有孩子,所以我不能讓這世上唯一還流著一半我廖家骨血的青雲,不知道他現在的一切都是他親生母親用生命所換回的啊。」
「我不想再聽了!」梁斐然低聲吶喊,她只覺得腦袋轟隆隆作響,她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大可以直接去向耿磊和秦楚宜表態的,但我深知這些事實一經揭發,一定會對青雲現在的生活方式有所衝擊。我是青雲唯一的親阿姨,我絕不想傷害青雲,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我觀察你們很久了,青雲這麼珍視你,如果你可以居中協調,我相信會讓這件事更順利的,你也希望他這輩子不會有遺憾吧?對嗎?」廖珍珠真的是苦苦哀求,她的表達能力雖然不太好,可是,由她堅毅的神情和眼角的淚水,讓梁斐然不得不開始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我……可以裝作不知情嗎?」梁斐然還是沒有辦法把秦楚宜和那樣的角色聯想在一起,她怯怯地說:「你還是先請回吧,也請你把禮物帶回去,我沒有辦法收……」她是心軟了,卻不想一下子沉入這樣的事件當中。
「留給青雲吧,那孩子不也是喜歡吃紅豆餅嗎?和珍珍是一模一樣,愛吃甜的孩子心地溫柔又善良。姓秦那女人口味鹹重,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廖珍珠意有所指,她果真視秦楚宜為蛇蠍。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梁斐然無力地低聲說著,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廖珍珠,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又太不真實了。
廖珍珠感受到梁斐然眼底的一絲不信任,她吸了一口氣,淡淡地笑說:「如果青雲的腰際下有一粒紫紅色、花生米大的胎記,你就會知道我沒有半句是謊言了。請你多加考慮吧,若你能夠幫我,就請打電話給我。我雖然沒有多少時間,但是我還是會耐心等候你的。」
耿青雲的腰際有胎記?梁斐然一時想不起來,也不能確定,只好木然地用沉默目送她離去。小小的木門關上了,廖珍珠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汪汪和喵喵在鐵籠子裡吱吱地叫著;但是,梁斐然的思緒卻似乎無法再回到現實之中。
梁斐然自沉重的午睡裡悠悠地轉醒,她感受到一點點的燈光,起身定神一看,原來是耿青雲正在煮水泡麵,也泡了咖啡……難怪房間裡充斥著奇異的氣味。
天快黑了嗎?梁斐然突然有股哀怨的感受襲來,她只覺得恍惚;可是,她清楚記得中午時來過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她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眼神一觸及耿青雲坐在地毯上大啖紅豆餅的饞樣,她的心情是更加沉重了。
「小姐,你也太粗心了,竟然忘了鎖門就呼呼大睡?汪汪和喵喵快要餓死了呢。」耿青雲看著她,好像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紅豆餅好吃嗎?」看他津津有味地吃著紅豆餅,她小心地問著。
「我摸黑進到廚房泡好了面才看到桌上有紅豆餅。是你媽買的嗎?這家的紅豆餅是我的最愛,吃多少都不膩。」他滿足的模樣像孩子似的。
「都給你吃吧。」
「你怎麼啦?看起來好疲倦的樣子。你這樣不行喔,快打起精神來,後天就要註冊,很快就要開學了。」
梁斐然點點頭,她何嘗不想轉移現在的情緒呢?
「你替我把房間整理好了?」她看了看房間四周,笑著說。
「對啊,你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差一點點就完成了,你怎麼不一口氣弄好?有什麼事耽擱了嗎?還是非得留一點要我幫你?」耿青雲笑說著。
梁斐然看著他和平常無異的表情,心裡突然怔了一下,是自己看花了嗎?眼前的耿青雲和廖珍珠竟有一點神似。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只好對著他一個勁兒地搖頭,連聲說沒什麼。
「沒有……你今天到哪裡去啊?」她怕被耿青雲識破心裡的緊張,只得連忙轉移話題。
「我是要說實話,但你不要生氣喔。」耿青雲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繼續說著:「本來不該說出來的,可是太精采了,一定要讓你知道。小倫一直要我陪她去樂器行挑選一隻長笛,我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結果在安和路遇上阿正和世F他們。阿正對樂器也懂一些,他就說要一起去,後來我們四個人就到樂器行去了。
「我和江世F都是音樂白癡,我們不敢參與意見,頂多說說樂器本身的形狀好不好看而已。耗了很久之後,小倫終於看上了一把長笛,就要求店長錄一段demo帶。你知道的嘛,小倫是半個外國人,她買東西是一板一眼的,完全消費者意識高漲的那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