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娃娃
她為它取了個「雲香茶」的名字,派人拿到城裡與幾間大茶館合作代銷,推出之後口碑甚佳,甚至還供不應求。
她還將原不需要她出馬的事全攬在身上,千里迢迢跑到濟城,就是為了去幫別的山寨調停糾紛,甚至還當人家鬥雞大賽的評審員。
她想盡辦法讓自己很忙很忙,每天一睜開眼睛就得開始忙,回到房裡就得睡,她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但即使再忙、再累,她一樣睡不安穩。
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幢山林小屋就會浮現在眼前,那一夜的狂風暴雨及獸似痛號又會出現在她耳邊。
慢慢來吧!她安慰自己,就像那時和洛伯虎分手一樣,時間將是最好的療傷藥。
這一天,安沁楹按例又是出寨忙了好幾天才能回來,一踏進房她便嚇了一大跳,下一瞬間飛撲過去,緊緊摟著趴在地上的吼吼。
「我就知道幫主一定會很開心見到牠的。」
出聲的是由椅子上站起身的莫不死。
安沁楹將臉埋入柔軟虎毛間,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啜飲著那讓她惦念已久的熟悉。「是你們幫我把牠找回來的嗎?」
「咱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莫不死搖搖頭。「是牠自個兒在寨外守了一整天,守衛來問,我才將牠帶進來的,幫主最近……」他皺皺眉頭,「幫務操勞過甚,偶爾也該鬆口氣的,有個寵物在身邊,有空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許--」
「我不需要鬆口氣,也不需要出去走走。」安沁楹沒抬頭,聲音冷靜,「我很好,莫叔叔請放心。」
莫不死下再多說,歎口氣後開門離去,接著房裡只剩下安沁楹和她的山虎寵物。
那一夜,她難得睡了場好覺,甚至還睡過了頭。
天亮時負責打點安沁楹起居的祝大娘悄悄來開門,發現幫主難得賴床未醒,是以一個傳下一個,要大家都安靜,讓幫主好好睡一覺,也讓大家能夠偷空喘息休息。
安沁楹睡得香甜,沒有看到陪在她身旁,守護著她安妥入夢的山虎,那雙琥珀色眼睛裡微帶著憂傷。
吼吼就這樣在白雲幫裡住下,牠沒再離開過,僅是載著安沁楹進進出出,四處辦事,日夜護守不離,而為了感激吼吼的「主動投誠」,安沁楹也不曾再用咒語故意整牠了,天地之間,只有牠是真心待她好的,她以後誰也不愛了,她只要吼吼陪著她就好。
半個多月後,安沁楹在餐室無意間聽見莫不休和莫不纏的談話。
「嘿,聽說驃鯊將軍府又在到處貼花紅懸賞了。」
「媽的!該不會是那藥罐子又鬧失蹤了吧?」
「是啊,就是在找他。」
「這怎麼回事,失蹤玩上癮了呀?呿!管他的,失蹤就失蹤,反正這回沒咱們的事,甭緊張,上次咱們埋他時肯定是老大誤判,將個活人當死人埋,但這小子修養還不錯,事後也沒來找咱們算帳。」
「怎麼沒算?你忘了他那時死纏著咱們幫主,以及到處示愛的瘋樣了嗎?」
「咦,既然這樣,那會不會是……」
兩對鼠目滴溜溜地看向安沁楹,小聲道:「會不會是幫主嫌他太煩,索性做了他,然後埋進亂葬崗裡?」
「嘿!有道理耶!怪不得咱們幫主最近這麼忙,又三不五時地魂不守舍,九成九是良心不安,怕被人聯想到這事和她有關……」
「嘻!就算真是也不怕,那展捕頭對咱們幫主可好的,肯定會放過她。」
「這事又不是展傲說放就能放的,一邊是驃鯊將軍府,一邊是白雲幫,他卡在中間肯定難做……」
不願再聽,安沁楹霍地放下碗站起身,離開了餐室。
想像力真是豐富,她冷冷地想。
但方向全錯了,那藥罐子應該是和鹿兒姑娘在山林小屋看流螢、看夜星,卻忘了告訴家人了吧?
要求不在意實在很難,原已滿懷悶火的安沁楹卻在此時又得到了個壞消息。
當年被她為報父仇而剿了的拉溪幫,其未能除盡的餘黨竟與傑始幫、富絞幫聯手,眼紅白雲幫的日漸興旺及日益增多的財產,先是暗中燒光了白雲幫的茶園,找人踐毀了他們的耕地,然後三幫聯手,浩浩蕩蕩朝著虞山上的白雲幫攻了上來。
聞訊後,莫不死立即派人抄小路送訊給展傲,請他帶人過來幫忙,但因虞山距蘇州城有段距離,在援兵來到前他們還是得靠自己。經過開會,安沁楹留下一半人負責守寨,她自己則帶了兩百個人出寨應戰,由莫不死負責守住寨門。
「無論外頭戰局再亂……」她沉聲下令,「一律不許打開大門,以免有心之人混進寨裡。」
莫不死點頭,知道幫主的顧忌,寨裡多得是老弱婦孺,只要隨便讓對方逮住幾個當作要脅,他們就會很慘。
安沁楹將吼吼留在寨裡,不想讓牠涉險,只是騎了匹馬出寨應戰。
對方來了上千人,由東西南三方包抄圍攻上虞山,幸得白雲幫在幾條山路上都設有機關,是以先消減了對方些許戰力。
在激戰了整整一日後,天色變暗,山下突然傳來雜沓的馬蹄響。
轟雷似的響音聽得人心驚肉跳,尤其是拉溪幫人,知道是白雲幫請來的援兵快要到了,決定擊中攻向白雲幫幫主,欲以斷其首的方式來搗亂對方軍心,無論是再攻或是轉向逃跑,都會比較容易些。
再加上主導此戰的拉溪幫本就是為著復仇來的,是以更是將殺安沁楹以慰其過世幫眾的在天之靈,為首要目標。
很快的,格殺令下達,弓弩、飛箭一致轉向,全射向了安沁楹。
安沁楹雖嗅出空氣中的不尋常,卻壓根不及走避,坐騎中箭倒地,大刀直插落地,她抬高螓首,只見密密麻麻一片飛矢射來,有人想過來幫忙,也只能在旁打落幾柄飛矢而近不了她身旁,陡地,一條黑影奔來,用身子擋在她和那片箭雨之間。
「吼吼!」
安沁楹大叫,因為看見了她心愛的山虎。
箭雨仍舊沒斷,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了,因為吼吼以厚實壯碩的身軀,為她全擋住了。
「你這個大笨蛋!你跑來做什麼?你護著我幹什麼?你快走……快走呀……」安沁楹邊叫邊想推開那一意固執地擋在她身前的大虎。
但她的力氣早已在剛剛奮戰時幾乎用盡了,她推不動他,只能一邊罵一邊尖叫,並看見那些毫不留情的箭矢,無情地朝牠身上射入,箭羽帶出了鮮血,怵目驚心得叫人害怕。
援兵終於到達,眼見那讓頭山虎護緊了的白雲幫幫主確定是殺不了了,三幫聯軍只得改變主意,個個轉頭逃命去也。
戰場轉移,惡匪逃竄,官兵在後吆喝捉人,在戰場中心點的安沁楹附近,人在瞬間幾乎走光,她沒去追也沒想走開,她只知道抱著她心愛的大虎,悵然若失著。
吼吼就躺在她懷裡,背上頸上全是箭,那些箭數都數不盡。
見牠血流不斷,氣息微弱,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牠身上痛哭失聲。
她不是沒想過該先幫牠敷藥而不是哭,但那麼多、那麼多、那麼多的箭,拔都拔不完,牠怎麼受得了?而且說不定箭沒拔完牠就會先痛死掉了。
後來有白雲幫的人來勸、來拉,甚至展傲也來勸她,她全都不理,只叫人滾蛋,然後繼續放聲大哭。
眾人見狀,只得搖頭走避,由著她獨飲她的傷心。
片刻後,安沁楹聽見腳步聲,她原想忽略,卻聽見了冷冷且熟悉的嗓音響起。
「妳可以繼續哭下去,也好讓他死得更快一點。」
安沁楹愕然抬首,看見了面無表情的鹿兒。
拋去了過往所有成見,她跳起身跌跌撞撞衝向鹿兒,捉緊著她的手,彷彿落水者捉緊最後一塊浮木般。
「我……我求妳……」她的聲音哽咽,「我求求妳……幫我救救吼吼!」
鹿兒只是冷冷審視著她,好半晌後她輕搖了下頭,「我救不了他。」
「那麼誰能呢?妳告訴我誰才能救牠!誰才能?我求求妳……」
「只有……」鹿兒眸光冰冷的看著她,「只有妳才能救他!」
「我?」安沁楹傻愣愣的問,「我能救牠?」
「是的。」鹿兒點頭,眼神轉回那倒在地上,氣息近無的山虎,「因為他不只是吼吼,他還是駱雲天!妳的一句話,可以決定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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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沁楹呆愣愣地跟隨在鹿兒的身後。
在剛剛鹿兒說完那驚天動地的一句話後,她就不再說話了,只是扛著傷虎邁開步伐,安沁楹趕緊爬起身,緊隨著她離去,最後見鹿兒將受傷的大虎帶進附近的一處山洞裡。
鹿兒先生了火,再將那身上、背上全是箭羽的大虎扔在一旁,然後轉頭看向安沁楹,開始解釋了。
「是的,妳的吼吼就是駱雲天,他就是在當妳的寵物時,愛上了妳的。」鹿兒冷哼一聲,「別用這種不相信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