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心如
妲黛騎乘一匹漂亮的棕馬,在剽悍的侍衛簇擁下,來到耶律修戈的面前。她白淨臉上兩彎盈盈酒窩,發出清甜的笑聲,對他朗聲說道:「我不請自來,你不會不高興吧?」
耶律修戈爽聲而笑。
他穿著普通遼服,騎著與他一同征戰過無數沙場的黑駒寶馬,人高馬大,威風凜凜,是草原上最顯耀的人。
「本王正等著公主的到來。」他應道,臉上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妲黛喜上眉梢,心頭甜滋滋的,只可惜這裡人太多,她無法放任自己與他調情。
隨後,耶律修戈下令吹響狩獵號角,比賽正式展開。
別苑的女人互不相讓,迅速騎上馬背,呼嘯著向前直奔而去,爭著做頭一個開獵的女人,妲黛自然不甘示弱,派遣侍衛組成的先鋒部隊巡查野獸的蹤跡,她則從容自在的跟著隊伍後面。
數十餘騎迅速向四面八方散開,場面浩大,壯觀之極,然而,卻有個人顯得格格不入。
藺采蓁牽著韁繩,佇立在原地,似乎無意參與這場競賽。耶律修戈不經意發現了她,立即拉住韁繩,掉頭來到她的面前。
他昂然挺立於馬背上,低頭俯視,目光炯炯有神。
「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他說,帶著責問的語氣,看她無動於衷,捺不住性子又問:「你還打算在這裡待多久?」藺采蓁抿了抿唇。
她以為不受重視的自己,可以安然逃過這場殘忍的生殺狩獵,沒想到……
「我不會騎馬。」她老實回答。這一開口,竟覺得不吐不快,直截了當的對他說:「我也不會拉弓,也不會射箭,更不會殺害無辜的野生動物,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耶律修戈斷然回絕,根本不給藺采蓁再說下去的機會,驀地傾身一撈,就把她整個人給抓上馬背,安署在他的身前,雙臂緊緊扣住她的腰身。
「你不會,我可以教你。」他溫熱的唇瓣抵著她的耳際,霸道的說:「就是不許你置身事外。」
她不安的躁動著,眼角望向他,看見他眼底的堅決。
耶律修戈拉韁,兩腿一收,黑駒嘶嗚,隨即向前奔去。
他一路策馬疾行,強風迎面撲來,她本能的縮進他的胸膛,伸手抓住他的臂膀,一顆心卜通卜通的亂跳。
不一會兒,耶律修戈發現了獵物,他拉住韁繩,伸手示意跟在後面的隨從靜聲戒備,跟著拿取安萱在馬身上的彎弓,再從皮革抽出長箭,將箭架在弓上。
驀然,他握住藺采蓁的手,強迫她一同拉開弓弦。
她心驚。「你……」
噓!他吐氣吹進她的耳裡,悄聲叮嚀,「不要嚇走我的獵物。」
眼前是一隻銀貂,別說貂皮的價值有多高,就是銀貂本身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獵物,或許耶律修戈命中帶有富貴,是以狩獵之物也與眾不同。
他屏氣凝神,視銀貂為囊中物。
藺采蓁不願成為「幫兇」,但她阻止不了他,眼睜睜看著箭頭瞄準了銀貂。忽然間,她發現草叢中有騷動,裡頭跑出兩隻貂來,她一怔,被他握住的手本能的向下扯去。
咻!長箭脫弓直直飛了出去,卻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銀貂受到了驚擾隨即遁逃,迅速不見蹤跡。
耶律修戈見藺采蓁壞事,一臉陰沉,瞪著她看。
她感受到背後襲來的犀利目光,心虛的低下了頭。
「我……」
「婦人之仁。」他冷聲責斥。
她咬著下唇,沉聲低語,「就因為我的婦人之仁,才會造就你今日的局面。」
他身子一僵,使蠻勁圈住她的腰身,不在乎是否弄疼了她。
「你以為我會生氣嗎?你錯了,我會認為你是在向我邀功,向我討賞。」他的唇瓣緊貼著她的耳朵,邪氣狂妄的訕笑,「是的,如果沒有你,我不會那樣順利,那樣從容的離開易縣,你的婦人之仁確實幫助我逃過一劫。你說,你想要我怎樣賞賜你?」
藺采蓁皺眉,憤怒的扭動著身軀,卻被他牢扣不放。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我走?」她舊事重提,不怕激惱了他。
他一把扳過她的身子,瞠大眼睛,緊緊瞅住她,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你又想考驗我的耐心?」他冷聲說:「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對女人最缺乏耐心,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禁?」
她別開頭,無視他的怒火。
氣氛有些凝重。
突然,耶律修戈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十分刺耳,藺采蓁隱約感到不安,不禁回頭看他。
「你應該知道易縣已經成為我的屬地,也就是說,你爹和你的弟妹們,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們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看我的高興。」
藺采蓁腦門悶響,不禁倒抽口氣。「你……」
「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他搶先說道:「我選了一位美人,讓大宋的使者帶回國,指名送給汴京的趙士安。算算日子,應該己經美人在抱,說不定他正樂不思蜀呢。」
對藺採桑而言,趙士安已經是久遠以前的事,想不到耶律修戈竟耿耿於懷,連他也不放過。
「下次逞能之前,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立場。」說著,伸手撫摸她細緻的粉臉,跟著擰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蛋,四眼相對,他鄭重警告她,「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膽敢再犯禁,我絕不饒你。」
語落,他緩緩低下頭,眼看就要吻住她的唇,妲黛來了,打斷了一切。
妲黛老遠看見他們兩人共乘黑駒,一古惱地打翻了醋罈子,快馬加鞭趕過來,恨不能飛身拉開他胸前的賤女人。
「你獵到了什麼?」妲黛問耶律修戈,眼睛卻瞪著藺采蓁。她強制按捺住自己,才沒有在他面前失態。
他攤開手,笑說沒有。
「那你可要輸給我了。」妲黛忍不住炫耀,朗聲說道:「剛剛我射中一頭大鹿,侍衛正忙著割下鹿頭。」
藺采蓁聞言,一陣噁心翻胃,身子不禁微顫。
耶律修戈立即發覺她的異樣,收緊了擁抱她的雙臂。
見他們緊貼在一起,妲黛心裡說有多嘔就有多嘔,她策馬過來,一掌拍在耶律修戈的肩膀上,揶揄的說:「天才亮就抱著女人享樂,你未免過份放縱,叫人看輕了你。」她隨即又說:「抱著女人能成什麼大事,不如跟本公主去看看那頭大鹿。」
耶律修戈不反對,喚來下屬,命令他護送藺采蓁回宮。
他知道她害怕,所以不忍心讓她見到血腥的場面,又不想留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待在這個地方,是以命令下屬護送她回宮中,如此體貼細心,看在妲黛的眼裡,當然很不是滋味。
就在藺采蓁跨下黑駒的剎那,妲黛心一橫,鞋尖猛向馬腹踹去,棕馬大受刺激,仰天長嗚,高舉前蹄朝藺采蓁踐踏下去。
「啊!」
藺采蓁驚呼,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壞在場所有的人,大家都以為是棕馬獸性大發,才會發狂攻擊藺采蓁,壓根想不到是公主暗下殺手。
更叫人意外的是,耶律修戈竟不顧自身的安危,迅速翻身下馬,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藺采蓁,不讓棕馬再次傷害她。
妲黛大吃一驚,馬上緊勒韁繩,才沒有釀成大禍。
耶律修戈隨即抱起藺采蓁的身子,發現她面色灰白,兩眼緊閉,也不知道是傷了哪裡。
「蓁兒,蓁兒,你醒醒。」他搖喊著。
她眉頭微蹙,漸漸張開了眼睛,一臉迷茫。
「快告訴我,你傷了哪兒?」他焦慮的問道,急得摸索她的身體四肢,以確定她是否受到傷害。
「沒……沒事,我沒事。」話雖如此,她的額頭卻已經沁出血絲。
耶律修戈低頭審視,幸好只是輕微的擦傷,大概是跌倒時造成的。他將她從草地上扶起,再次確定她沒被馬給踢傷,才放開手。
「說了沒事,你還擔心什麼?」妲黛不滿的問道。她討厭耶律修戈關心別的女人勝過關心她,怨恨計謀未能成功。忽然間,她看見他抬起頭來,冷眼瞪住了自己,妲黛心頭一凜,著實害怕他發現自己曾有過的歹毒念頭,而他竟然說——
「這匹馬隨時都有再發狂的可能,屬下恐怕因此傷了公主,所以不得不下令將這匹馬立即擊斃,還請公主見諒。」「什麼?」妲黛頓時花容失色。
這匹棕馬原是妲黛從耶律修戈手中討來,那時她剛嫁給南國大王,日子過得既無聊且乏味,而它是唯一能帶給她快樂的人,是以她相當珍愛這匹棕馬。
「不行!」她連連搖頭,忙不迭說道:「難道你忘了,它原是你的坐騎,你怎麼忍心……」
「正因為如此,屬下才更不能允許這畜牲傷了公主。」他接口。
耶律修戈不由分說,上前將妲黛抱下馬來,隨即命人斬殺棕馬。
妲黛見無可挽回,滿心怨恨著,她知道一切都是為了個女人,名叫藺采蓁的漢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