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心如
「爹總算看見你嫁出門,雖然倉捽草率了些,也沒有新郎前往迎娶,但爹總算是了了一樁心願。」說著,不免苦口婆心的提醒女兒,「嫁到趙家就是趙家的人,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為所欲為,可不要丟爹的臉,否則爹不認你這個女兒。」
「女兒知道。」藺采蓁溫順的點頭應允。
藺孫滿意的點點頭。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該上路了。」
在他的一聲號令下,商采蓁揮別弟妹們,覆上紅頭巾坐上花轎,在鑼鼓的敲打聲中告別了家門,步上遙不可知的未來旅程。
花轎隊伍很長,吹奏喜曲的鑼鼓隊走在最前頭,跟著是藺采蓁的嫁妝,足有十二大箱,最後才是花轎,旁邊還跟著喜娘和陪嫁的丫頭。
然而,這龐大的陣勢都只是做做樣子,等出了城,繼續行程的只有花轎和四名抬轎的轎夫以及一名喜娘,當然還有新娘本人,而其他的人就轉回城裡,十二箱嫁妝則交由鑣行負責運送。
不過,還等不及出城,就出事了。
神色慌張的路人衝散了花轎的隊伍,藺采蓁感到劇烈的震動,掀開蓋頭跟著揭開布簾向外望去,只見路人四散奔跑,商家紛紛關門歇業。
她正納悶著,忽然瞥見沖天的黑煙,一道兩道三道……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起火處,然後她聽見有人喊——
「糧倉起火了——」
「遼兵攻城了——」
「大家快逃命呀!」
像是回應著那句話,四名轎夫同時放手扔下花轎,逃命去了。
「喂,你們快回來,回來呀……」
藺采蓁扯著喉嚨直喊,但是哪裡喚得回跑遠的人,等她回過頭來,正眼一看,敲鑼打鼓的、抬嫁妝的、陪嫁的丫頭和喜娘,所有的人全都不見了。
只見十二箱嫁妝東倒西歪的擱在路中間,還有一頂大花轎,以及嚇得花容失色的新娘,她杵在花轎裡,一時不知所措。
她想回家,也顧不得自己一身大紅綵衣,拎起裙擺就想跑,剎那間,有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頭向上看去,一張臉頓時慘白。
藺采蓁猛地倒抽一口寒氣。
「你……你怎麼沒死?」她本能的向後退縮,但花轎阻礙她的去路,已無路可退。
他嘴角上揚,冷笑。
「你想我死,我偏不死。」說著,一把扼緊她的手腕,欺身上前衝著她說:「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我不要!救命呀……」
她大喊,拚命的掙扎,死命的捶打著他。
「由不得你。」他一拉,將她拉進懷裡,緊扣住不放,見她扭動個不停,索性動手敲昏她。
「這是還給你的。」
藺采蓁失去意識前,隱約聽見他的話。
第五章
耳朵隱約傳來哀號與哭泣的聲音。
藺采蓁從昏厥中逐漸恢復意識,身子的一側感覺到溫暖,另一側卻是寒冷,她微側頭,緩緩張開眼睛,看見溫暖來自熊熊的營火,火焰發出劈泊的聲響,火星紛紛竄向黑夜的空中。
「啊!」
一聲淒厲的叫喊聲,驚得她收回目光,迅速從地上爬起,這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麻繩緊縛在一塊,她有些吃力才能穩住自己的身子,晃動令人暈眩的感覺再度襲來,她想起自己是被打暈的。
淒厲的哀號聲來自一個男人的口中,他被遼兵捆綁在木樁上,赤裸的身子佈滿腥紅的血痕印,執刑者每揮舞一鞭,男人便痛苦的哀號。
木樁旁跪了五、六個男人,他們身穿大宋的軍衣,應是遭到遼兵俘虜的士兵,他們受到遼兵無情的毆打,雙手反縛毫無抵抗力,一個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藺采蓁發現自己身在遼軍的駐紮地,周圍還有許多與她相同命運的大宋百姓,遼兵將男人和女人分開兩邊囚禁,大家都顯得驚恐萬分。
她身旁的女孩看來才十四、五歲,縮著身子不停的哭泣,其他女孩也同樣害怕,有些緊靠在一起,有些摀住耳朵不敢聽男人的衰號聲。
藺采蓁仔細看過,沒發現家人在裡面,這使她略微安心。
但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身上還穿著大紅綵衣,證明她確實是在出嫁的路上遇襲,當時城裡亂成一團,有人高喊遼軍攻城,莫非易縣當真已經失守?
藺采蓁記得自己是被「他」打昏的,為什麼如今會身陷於遼軍的陣地?
她實在想不通,更不敢想像往後的命運。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遼兵掀開帳簾,從營帳裡走出一位大將軍,他身穿盔甲,頭戴軍帽,外披一件銀狐皮裘,腳上同是銀狐皮靴,威風赫赫,模樣十分神氣。
「認罪了嗎?」他詢問下屬,說話的聲音十分響亮,給人威嚴的感覺。
執刑者立即跑到他的面前,恭謹的應道:「回大將軍,沒有。」
「可惡!」
他一聲暴吼,隨即從執刑者手中搶過皮鞭,走過去狠狠揮舞皮鞭,被綁在木樁上的男子頓時皮開肉綻,垂頭悶哼著沒有力氣再哀號。
「潑鹽水!」大將軍喝令。
遼兵立即提來一桶水,將鹽倒入攪拌,隨後潑灑在受刑者的身上。
「啊!」
那發自肺腑淒慘的哀號,令人聞之喪膽。
大將軍走上前,用皮鞭的木柄挑起受刑者的下巴,陰沉的說:「不想再受苦就認罪,我可以答應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受刑的男人很有骨氣,受盡凌虐不但不肯求饒還羞辱大將軍,冷笑著叫罵,「是,耶律撻琅是我殺的,你這個遼人狗雜種,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了我也不會認錯,我們大宋的子民個個是好漢,本該殺光所有的遼狗!」
大將軍怒不可遏,啪地重重賞他一耳光,打得他口吐鮮血。
「你想死,我偏不讓你好死。」他目露凶光,猶如魔鬼般宣佈著死亡。
「拿刀把他的肉一塊塊慢慢的割下來。」
藺采蓁聞言,猛打了個冷顫,對大將軍的殘酷與暴行深惡痛絕。
遼兵果然取來鋒利的短刃,當場割下男人的肉,那榷心蝕骨的哀號漫天漫地釋放開來,猶如穿腦魔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感同身受。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男人的同伴哇地崩潰大叫,撲倒在大將軍的腳尖前,又哭又喊,「大將軍饒命,是小的糊塗,不該聽從指令設下埋伏暗殺耶律撻琅,小的認錯,請大將軍饒命。」
「你認錯?」
「是是是,」宋兵頭垂得低低的,連疊喊,「我認錯,我認錯,我對不起耶律大將,我錯了,請大將軍饒命。」說著,連連磕頭。
「好!」大將軍猛力擊掌,指著其他的人,「他已經認罪,可以免去割肉酷刑,你們呢?」
他們彼此相望,不一會兒,全都伏首認罪。
大將軍見狀,哈哈大笑。
笑聲蓋住了男人的哀號聲,在軍營裡迴旋著,那是勝利的歡慶,他不可遏止的狂笑。
「來,把他們全拖下去砍頭!」他突然下令。
藺采蓁大吃一驚。過去聽聞遼人生性殘暴,如今當真見識到了。
宋丘們呼天搶地,還有人破口大罵,大將軍不為所動,沒過多久,求饒和哀號聲都停止了,營地靜得可怕。
「把那個傢伙抓上來!」大將軍又下令。
遼兵衝進男俘虜群中,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的男人被遼兵左右架起,拎到大將軍的面前。
那男人跪在地上,嚇得尿失禁,身子直打哆嗦,喉嚨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比哭還難聽。
「胡之延,你原來是宋軍,怎麼會穿著尋常百姓的衣服?」大將軍嗤鼻問道。
藺采蓁一怔,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男人的頭皮直發麻,怎麼遼國的大將軍會認得自己?
「回……回大將軍的話,奴才……奴才已經……已經離開軍隊,做回尋常的百姓,如今已經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是嗎?」大將軍哼道,訕笑,「該不會是敵前脫逃吧?」
「不不不,不是,當然不是。」胡之延猛搖頭,他哪敢承認自己因為害怕所以乘機逃軍。
大將軍哼聲,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他也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把你給抓來?」他問。
胡之延苦著臉,搖了搖頭。
「把頭抬起來。」
大將軍喝令,胡之延不敢稍有遲疑,馬上抬起頭。
「認不認得我?」
胡之延心一懍,他怎麼可能會認識遼國的大將軍?想是倒了什麼大霉,竟讓大將軍認錯了人。
他搖頭,艱難的說:「奴才沒見過大將軍,怎麼會認得大將軍呢?」
大將軍蹲下身子,擰住他的下巴,咬著牙說道:「你怎麼可以不認得我?我對你可是念念不忘,要不我怎麼會千方百計的抓你回來。」
胡之延腦門轟然巨響,嚇得差點厥死過去。
「大……大將軍……大將軍饒命……」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大將軍?唯恐自己離死不遠,趕緊開口求饒。
「你放心,死我也會讓你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