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心嵐
儘管心裡焦急,但他仍很有耐心地等待著,沉穩凝斂的深峻臉龐,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翻騰的情緒波動。
半晌後,薄紗外有了動靜;香氣嫋嫋,微風撩動中,一雙纖細潔白的小手輕掀紗簾,揚開的薄紗之後,是一張極為美麗的女子容貌。
尹花儂微低螓首,緩步踏入古木涼亭,旋即感受到一道津炯熾熱的眸光朝自己掃射過來。她緩緩抬起頭,在接觸到那雙深邃的黑眸時心中微微一怔,眼前的男子彷彿似曾相識,尤其是那雙深若寒潭的津銳眼瞳,像是曾在哪兒見過?
渾然忘了矜持害羞,以及她一貫擅長的嬌柔嫵媚,她愣愣地直盯著他瞧。這人便是烈昊天?那個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船務大王?據說他旗下商船有一百多艘,津致畫舫更是不勝枚舉。她原以為他該是個蓄著鬍鬚、身材寬廣肥胖的中年男子,沒想到對方竟是個如此俊朗健碩的偉岸男子!這也難怪烈夫人會這麼在乎他,不惜用偏激手段以挽住良人的心。
在尹花儂打量他的當下,烈昊天一雙黑眸也目不轉睛地直盯著她。深邃熾熱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她芙白雪艷的清麗姿顏。近看之下,她驚人的美貌與他的蝶兒簡直一模一樣,世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相似之人了!
尹花儂仰頭看著他,在他炯炯的注視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那雙黑眸是那麼深邃銳利,像是可以看穿她心中的意圖……她趕緊低下頭,掩飾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虛。
她早已在石案上的酒壺裡摻入昨夜黑衣人交給她的藥粉,然而,她只放了少許。雖說是媚藥,她的心裡卻總覺得有些怪異、不安;因此,她並沒有倒入整包藥粉。
「烈大爺,請坐。」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她趕緊綻出一朵嫵媚的嬌笑,柔聲地道。
烈昊天依言坐下身子,灼灼的目光仍然鎖在尹花儂身上。她和蝶兒是那麼地相像,可那雙同樣明媚動人的美眸,卻比蝶兒多了一絲津靈頑黠之氣。長年在外奔波,他自認頗有識人的眼光,眼前女子雖然同蝶兒一樣溫婉柔媚,但在某方面說來,卻又不太一樣,至於是哪裡不同,他暫時還說不上來。
尹花儂低垂著頭,走到繡榻前優雅地坐下,一雙蔥白小手輕放在琴弦上,才又緩緩抬起眼看向他;見他津爍炯亮的雙眸仍然緊盯著自己,她的心口又是一陣怦怦亂跳。除了那份因心虛而?生的惴惴不安外,心頭似乎還泛起一股陌生且奇異的悸動。
「烈大爺想聽什麼曲子?」她迅速收拾起心神,微微斂下眉眼問道。
烈昊天性感的薄唇淺淺一句,黑眸晶亮,低沉地道!「無妨,姑娘自己決定便可。」一邊說著,他執起石几上的酒壺,在二隻夜光杯中斟滿了酒。
尹花儂從濃密捲翹的羽睫下偷?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斟了酒,並執起酒杯輕輕把玩,心跳登時加快!不知怎地,她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彷彿自己即將惹禍上身。
她不動聲色地穩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緒,臉上仍維持著嬌柔的微笑,抬起雙手開始在琴弦上挑動纖指。登時琴聲輕揚,音符徐徐流瀉而出,糾纏綿婉的音律瞬間迴繞在清寂的古木涼亭裡……一彈起琴,尹花儂的心緒頓時舒緩平靜下來,她讓自己融於悠揚的琴音裡,渾然忘我地舞動纖指。跟著,輕柔如天籟般的嗓音優優地自她嫣紅的櫻唇中逸出,聲韻動人心腸,襯得她絕俗清艷的容顏更顯柔媚多姿。
看她忘我的彈奏、輕唱,嬌嫩的雪?上透著醉人的紅暈,烈昊天一顆心驀地感到翻騰洶湧,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蝶兒也愛彈琴唱小曲呵!此刻,他彷彿又見到摯愛的亡妻,雙眸陡地燃起猛烈熾焰,牢牢鎖住眼前的俏人兒。
一曲奏畢,尹花儂滿足地輕揚唇角,不自覺泛開一朵迷人的笑靨,自昨夜以來的焦躁與不安,在此刻全都一掃而空。
忽然,一陣拍掌聲驚醒了她,她緩緩抬起頭來望向烈昊天,立即接觸到他如火焚般的狂熾眸光,心中登時又是一震。這男人真是好看得不像話,頎長健碩的體魄散發著野烈的魅惑,俊傲的眉宇間隱寒著令人無端慌亂的冷冽氣息,可那雙深優的眸子卻又灼熱得教人不由自主地一顆心怦怦直跳。
烈昊天像著了魔似的站起身來,目光如炬地走向尹花儂,毫無預警地伸出手拉起她;一隻大手緊緊扣住她的纖腰,讓她偎向他胸前,另一隻手輕抬起她的下顎,鉅細靡遺地凝睇她絕美的臉蛋。
尹花儂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震呆了,一時之間竟忘了要抵抗,也忘了她從不曾讓任何前來尋歡的男子碰觸她的身體,只能瞠著一雙清亮靈黠的大眼,一臉怔愕地瞅著他。
「像……真是太像了……」烈昊天喃喃低語,大掌陡地撫上她的嫣頰,輕柔而愛憐地摩挲著。
尹花儂隨即回過神來,微微迷惑地蹙起黛眉,這句話她好像曾在哪兒聽過……對了!昨夜的黑衣蒙面人也說過和他同樣的話,只是,她不懂到底他們所指為何?
「烈大爺,什麼像不像的?奴家不明白。」她睜著一雙大眼,不解地問。
被她這麼一問,烈昊天陡地察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放開她,「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原來如此。」尹花儂微笑地點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後返幾步和他拉開距離。這?靠近他,瞧著他英偉俊朗的相貌及挺拔昂藏的身軀,她只覺得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般,這對她來說,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她從不曾對百花樓的客人動過心,一心只等待著她的真命天子出現。眼前的男人出色不凡,且富可敵國,完全符合她擇偶的條件,可他畢竟已名車有主,加上昨夜黑衣人的警告,她再怎麼心動也不會笨得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為了趕緊結束這一切不尋常的狀況,她朝烈昊天嬌媚地笑道:「烈大爺,讓花儂敬您一杯。」說罷,她重新坐回繡榻上,捧起一隻夜光杯,對著他微一頷首,等待他的回應。只要他喝下這杯酒,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什麼黑衣人、烈夫人的,也不會再來找她了。
烈昊天勾唇一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跟著執起酒杯朝尹花儂微微一揖,正仰首準備喝下那杯酒時,他突然停住動作,微一沈凝後又緩緩放下酒杯,並瞇起眼來,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尹花儂瞧……
尹花儂屏著氣,瞠大眼,緊張地看著他,見他忽然放下酒杯,心頭不禁怦怦一陣亂跳。他會不會聞出了這酒有些不對勁?不可能呀!那媚藥溶於酒中根本本無色無味,況且她還特地加了味道香醇濃烈的桃花釀,他應該察覺不出來的。
「怎麼了,烈大爺,這酒不好嗎?奴家拿的可是百花樓裡的極品『桃花釀』來招呼爺兒您的。」烈昊天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那雙彷彿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教尹花儂心下一陣慌亂失緒,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蹦出喉嚨了!她不自在地吞嚥著口水,心裡想道: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才會碰上這麼棘手的事情,看來她還是早日收山的好。
當初為了幫助霖風姐打探消息,她才踏入青樓;之後,霖風姐大仇得報,照理說她已毋需繼續待在百花樓,可這裡賺錢這麼容易,還可以藉機教訓教訓那些拈花惹草、讓她看不順眼的臭男人,於是她就可有可無地待了下來。
然而,現在遇上這種事,她覺得自己還是見好就收比較妥當,這青樓畢竟是個是非之地,昨夜的事難保不會再來一次。
「花儂姑娘,聽老鴇說你並沒有賣身於百花樓,可算是自由之身,是不是?」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烈昊天突然開口問道。
「啊!」尹花儂驀地回過神來,趕緊擠出一朵笑靨回道:「奴家確實是自由之身,並未賣身於百花樓。」
「敢問姑娘,為何自甘墮落,棲身於煙花之地?」烈昊天微瞇起眼又問,醇厚的嗓音裡隱隱寒著一絲鄙夷。
尹花儂可以感覺出他瞧不起她,不知怎地,這讓她有些惱怒不悅,激起她的叛逆性子。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當然是為了錢!這裡可是最容易賺錢的地方!」烈昊天一聽,臉上的鄙夷加深,原來她只是個?錢而自甘墮落的女人。原本他還一廂情願的認為,她必定是有什麼難處或苦衷才會甘願屈身青樓,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何須苦苦壓抑自己的慾望為他想要她,只因?她有一張酷似亡妻蝶兒的容顏,而她既是可以用錢收買的,那為他便毋需感到愧疚。他有的是錢,也不惜撒下白花花的銀子買下她。然而,她只是一個替代品,永遠也不能取代他真心愛戀、曾經恩愛逾恆的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