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謝佩錡
段立蓮懷著忐忑的心踏進中西合璧、氣蘊非凡的廳堂,一樣令她激賞的室內佈置,這時看來卻有了兩樣的心情。
李飛凡那雙詭異的眼睛一直盯著她,見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牆上那幅書法,他清清喉嚨道:「你欣賞這些字?」
「字寫得真好,意境也美。」段立蓮說。
「這是我爸爸寫的。」
「是嗎?」她並不關心這個,只是不斷地在心中吟詠那句「海到無邊天為岸」,那愁呢?愁海可有岸?
「坐吧!」他必須承認,她是個與眾不同的風塵女郎,若以古代的青樓女子相比,她像蘇小小、像陳圓圓,可是,他不是吳三桂。
「不用了,我拿了皮包就走。」她不想在傷心地待太久。
他傲慢地偏著頭。「你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拿回皮包?」
一抹真正的苦惱掠過她的臉龐。「是不是丟掉了?那就算了。」
「沒有丟。你坐一會兒,我進去拿。」見她侷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笑得唐突。「坐吧,這裡的沙發不會咬人。」
段立蓮只好故作鎮定的坐在沙發上等,幸好他很快又回來了。她接過皮包,起身想走,他又故弄玄虛地揚揚眉。
「你不檢查一下嗎?」
「不用了。」買得起別墅的人豈會在意她那點小錢?
「檢查一下好了,我不希望有人誤當我是小偷。」
說到小偷,她全身判了個寒顫,想到那夜的驚悚幾乎改寫了她的人生。她曾經痛苦萬分,卻也善解人意的擔憂「小偷入侵」的事是否會連累尤珞珞被主人責怪?旁敲側擊的結果,尤珞珞顯然不知此事,大概損失很小,主人懶得追究吧!
過了好半晌,段立蓮克制翻騰複雜的情緒,打開皮包看了一下,拿出一疊千元大鈔,一臉不解地望著他。
「這不是我的錢。」
她把鈔票遞給李飛凡,他伸手接過。
「嫌太少嗎?那我開一張支票給你好了。」思及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李飛凡清亮有神的黑眸裡閃過一抹憐惜的光芒。他坐下來取出支票本,柔聲道:「你要多少?給我一個合理的數字,我不會告訴娥眉夫人,這筆錢由你一人獨得。」
「為什麼你要給我錢?我又不認識你!」
「小姐,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幹這一行,事先也沒有講清楚你是第一次。可是,我這個人不會佔了便有還賣乖,我很有誠意地要給你一些補償,你就別再拿喬了。」他平板的語氣隱含一絲不耐。她若想乘機敲竹槓,他會讓她明白,她仍嫌太嫩了,而且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這一行?第一次?誰又是娥眉夫人?」段立蓮給了他疑惑的一眼,這時,她的心頭突然閃過一陣異樣的驚悚,秀美清雅的臉龐上浮現一種難以詮釋的恐慌表情。
「你再拿喬的話,我可是一毛錢都不付。雖然美其名是『交際花』,實際上也只是索價高昂的應召女郎,不過看在安全衛生、不怕有性病的條件上,大家還是很樂意跟娥眉夫人交易。而你們這些外表、條件堪稱一流的性感美女,入這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金錢嗎?你裝模作樣、故作涓高,想做給誰看?」
他那低沉渾厚的聲音伴隨著譏刺的冷嘲熱諷灌入段立蓮的耳膜,她明白有什麼恐怖且令她膽戰的真相即將揭曉了。
「想通了嗎?段立蓮。」他眼光犀利,嘴角掛著一絲殘忍而扭曲的微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為你的『初夜』估價多少?」
段立蓮如遭雷極似的變了臉色,「是你,你——」她日光銳利地逼視他,一字一句地慢聲道:「八月初一的深夜是你對我——」她期期艾艾地說不完全,一時間情緒紊亂如麻,既渴求真相又害怕親耳證實。
「時間你記得很清楚嘛,看來女人都忘不了她的第一次,即使是賣的——」
「我沒有賣!」她無助地狂喊一聲,眼眸盈盈交織著絲絲淚光,一股椎心刺骨的傷痛深深地絞進心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強暴我?強暴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你下流,無恥——」
「等一等、等一等」李飛凡一聽,立刻惱怒地駁斥她,「我沒有強暴你!你不要妄加罪名在我身上,這種敲竹楨的手法太低級了。笑話,我李飛凡需要強暴女人?多得是美女向我投懷送抱,若不是怕以後被女人糾纏不休,我連買一夜情的錢都可以省下了。」
「明明就是你佔我便宜——」
「有沒有搞錯啊?你賣,我買,何來佔便宜之說?」
「我沒有賣!」段立蓮大喊。
「你不賣的話,怎麼會有我家的鑰匙?又怎麼會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的床上?」李飛凡挑釁地揚眉道:「你少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沒有向娥眉夫人坦白你是處女,那是你的事,休想因此而叫我負責任。我可是花錢的恩客,若是你再無理取鬧,小心你連『交際花』都當不成,只好當流鶯了。」
他冰寒而不負責任的無情言語,一字一句地戳進段立蓮早已亂成一團的心房裡。她滿心冤屈,無奈又湟急,淚眼婆娑的哀聲道:「我不認識什麼娥眉夫人,更不是交際花,我沒有出賣自己的身體,我只是——跟朋友來玩,借住你家的別墅,誰知會發生這一連串的意外,導致我被你,反正我完了!我真的好恨你,你為什麼不弄清楚——」
她說不下去了,大錯已鑄成,多說又有何益?在李飛凡錯愕、迷惘的目光下,她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掩面衝了出去。
她不敢放聲哭泣,怕一發不可收拾,喉嚨梗著一大塊疙瘩幾乎令她窒息,只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地在她蒼白的瞼L奔流。
真相揭開了,卻是如此醜陋不堪,她被人當成了為錢賣身的風塵女郎,不明不白的失了身。也因而失去了她的幸福。
與生俱來的尊嚴與驕傲被人狠狠地撕裂了,一股想死的衝動攫住了她,她一路狂奔,在轉彎處迎面撞上一輛疾馳而來的深色轎車!
第四章
當天夜裡,李飛凡抱著滿腹疑團跨進「娥眉俱樂部」。
一位打扮性感、嬌媚入骨的年輕女郎立刻風情萬種地迎了上來,令人骨頭酥軟的嬌嗲嗓音慇勤款款地撒嬌說:「李董,你終於回來了!人家好思念你,都沒心情做生意呢!」
「琇琇,你這張小嘴愈來愈甜,簡直可以騙死人。」瞧她頂多二十歲,生得眉目如畫、珠圓玉潤,哪有一點因為思念他而消瘦的模樣?李飛凡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但他很清楚在歡場中就是要遊戲人生,彼此都別說掃興的話。「琇琇,娥眉夫人呢?」
「哎喲!你難得來一趟,也不先陪陪人家。」琇琇一臉不依地膩在他身上,用一對充滿期待的眸光嬌媚無限的凝注他。「李董,你專捧我一人,讓我早日擠進『薔薇十八』的行列,好不好?」
「薔薇十八」是指娥眉夫人底下最紅牌、最高級的十八位交際花,專門伺候上流社會裡的福商大賈,若有機會被包養或當上小老婆,當真是「錢」途無量。
「琇琇,只怕我的行情還不夠。」李飛凡婉言拒絕她,語氣放正經了些。「我有事找娥眉夫人,她在辦公室裡嗎?」
琇琇眼看今夜沒啥搞頭,有些失望,但為了日後的生意著想,還是笑嘻嘻的引領他穿過迴廊上樓,輕敲娥眉夫人的辦公室。
「請進。」裡頭傳來沙啞而性感的聲音,足夠教男人渾身一顫。
娥眉夫人是社交界的一項傳奇,許多政府高官都是她的入幕之賓,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卻依然美得令人驚歎她的髮色是新染的紅銅色,髮型時髦,濃密的雲發披落在背上,戴著全套的翡翠耳環和項鏈,光芒四射。她的眼角有點上揚,還有那熱情性感的紅唇,天啊!她真美,而且聰明機智。
「李董,請坐。」她的口音帶著一種特殊腔調,加上五官突出,許多人傳說她是混血兒,只是她從未承認。娥眉夫人很懂得保持神秘感,教男人永遠挖掘不盡。
短暫的寒暄之後,李飛凡直接道出來意,「我想看看最新的花名冊,不知道方不方便?」
「要看螢幕的?還是只要照片就行了?」
「照片。」
娥眉夫人很爽快的將一本花名冊取出來給他看,上面有小姐們的大頭照、半身照以及身高三圍,至於要用本名或另取花名,悉聽尊便。
李飛凡從頭翻了一遍。沒有,找不到段立蓮的影子。
「全部都在上面?」
「除了『薔薇十八』,而她們與你早已接觸過不只一次。」
「沒錯。」李飛凡微皺眉,正經的問:「我出國前一天把別墅的鑰匙交給你,請你晚上派一個小姐到別墅等我。你派了哪位小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