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曉昀
一旁的朗不言不語,可是那些話進了他的耳,也刺痛了他的心。
仰德一面安撫妻子,一面無奈的說:「你是銀太陽,我們自知沒有能力與你抗衡,所以我只能求你……」
「我說過了,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朗搖頭,再一次想忘了方纔的話卻徒勞無功。不,不可能,他的涑柳不可能會死的,這一對男女肯定有問題,他不能再聽他們胡言亂語下去了。
他快快的轉身,仰德再一次叫住他:
「你已經相信了,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我很高興涑柳能夠遇到你這樣愛她的人,可是,你們畢竟是不可能的。這是事實,你必須承認。」
「胡說!」朗冷冷的說,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漸趨平緩。
他急急的走開,只留下了那對傷心欲絕的夫妻。
朗在下意識裡,回到了他和涑柳的寢宮。
涑柳一見他回來,立刻開心的來到他的身邊。「怎麼,今天不忙嗎?」竟然這麼早回來。
朗望著涑柳美麗的臉,心裡想得卻是方纔他所聽到的話。
他的沉靜換來了她的關心。「怎麼了?」她笑瞇瞇的圈住他的頸項:「發生了什麼事嗎?是高微和熏又吵架了?」她淘氣的說道:「還是安絲女王又來煩你了?告訴她,你已經是我的了,誰都別想搶走!」她已經想過了,雖然她和朗的日子會很短,可是她還是不想把朗交給任何人,畢竟,她還是有私心的。
然而,朗卻依然沉默。
見狀,涑柳有些擔心了,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就好像遇見了什麼天底下最大的難題似的。可是他沒說,她又幫不上忙,只能窮著急。「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涑柳的聲音是那麼甜,朗的心都化了。他伸手將她攬入懷裡,然而,她是那麼瘦,那麼小,脆弱得似風一吹就能吹走,這樣的她,他怎麼不擔心?「告訴我,你會好好的,你不會有事。」
原來又是為了她,是他發現了什麼嗎?還是……不,怎麼可能呢?他一定是最近太煩心了才會如此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涑柳微笑。
他看著她的笑臉,現在似乎是如此,那以後呢?
朗閉上了眼,又不說話了。
見狀,涑柳輕笑。「還說我呢!看來為了婚事緊張的人不止我一個嘛!別想太多了,好不好?」她把他的話奉還給他。
緊張嗎?或許是吧。朗告訴自己是因為他實在太在乎涑柳了,所以才會這麼容易就聽信別人的謊話,涑柳怎麼可能會有事呢?
然而,當朗這樣想的當口,就在他打算忘了那一對夫妻的時候,涑柳卻突然咳嗽起來。
當朗伸手想扶住涑柳時,竟在她手上看兒了鮮紅的血色。「涑柳……」是他看錯了,是不是?
涑柳知道他看見了,她急急的把手藏到背後,可朗更快的握住她的手。
「這麼說,是真的了。」朗自語。難怪她會對他說那些話。他激動得看著她手上的血漬,久經沙場的他,對血會陌生嗎?他的心何時有過感覺?但此時此刻,他卻幾乎要發狂。
當涑柳再一次想把手收回,朗說話了:「你竟不告訴我。」朗閉上眼,語氣裡有著濃濃的埋怨,可是那是對自己,而不是對她。因為,他早就該發現她的不對勁,早就該明白她為何越來越憔悴的原因,可他卻為了圖自己的私心,存心讓自己不去想、不去感覺,甚至連精靈王來了,他都裝作沒這回事,這樣的他,如何怪她呢?
「是我害了你。」
「不,不是的。」涑柳就怕他這麼想。她早知道他一定會把事情全歸罪於自己。「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的話更讓他難過。什麼叫心甘情願呢?難道跟著他的人只能夠受苦?「算了,我都明白了。」朗又笑了,這樣的他看來是那麼俊美奪目。「果然還是不行。」哼,虧他還是銀太陽,黑暗大陸的救世主啊!他克父克母,到最後,連心愛的人也保不住。這種救世主有什麼好當的?難怪他的父親要說他是孽子,呵!果然不錯。
見他鬆開了手,涑柳慌了。「朗,你不要不理我……」她就怕他現在說出什麼決絕的話,到時候她肯定比現在更痛苦。
朗背著她,看著雙手上頭沾染了她的鮮血,是那麼清楚刺眼,想要忽略都不可能。他咬了咬唇,說出了他以為他從來都沒想過的話。「我不要你了,你回去吧。」
「我不要,朗……」涑柳急急的想挽回。
可是朗連這個機會也不給她。「你留下來做什麼?等死嗎?」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給她許許多多的事物,夢想、快樂、幸福……可,那絕不包含死亡!然而,到頭來他所能給的竟只有這個,他還能要得起她嗎?「我要一個死人做什麼呢?」他問自己,也問涑柳。
她留下來,是因為她的愛;而他放她走,又何嘗不是為了同樣的理由?
「既然我所能給的東西只有死亡,我還能留下你嗎?」
涑柳急道:「不,我說過,我不在乎啊!如果我回去,我們就再也見不到面了!我不要這樣!」
「是啊!你不在乎,可是我呢?」他的話把她問倒了。「你就不想一想我會不會在乎?」
「我只是……只是……」涑柳喃喃的說:「我以為這樣對你最好……」
「是啊!現在這樣最好。回去,我不要你了。」他又說了一次,然而當話出口的時候,他的心卻裂了。
「朗……」他在說什麼,她多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可是他的聲音卻是那麼真實而且傷人……
「不要對我說你將會無法活下去。想想以前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你又是怎麼活過來的?」那時的她無憂無慮,臉色紅潤漂亮,精神也好得不得了。然而就因為他,一切都變了。「去找那種感覺,去過以前的生活,你以前可以這樣活著,現在當然也可以。」
「不,我不行,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她的心早就為他沉淪,再也無法自拔,要她離開他,她根本做不到。
「別說了,我不想聽。」朗故意不在意的笑著。她的話沒有一句不是在挖他的骨、剮他的肉,他們在一起,只是讓彼此都痛苦。「反正,這世上不是還有很多選擇嗎?」
他故意用她的話激她,涑柳知道,可是,她就是不要從他口中聽到這樣可怕的話。「我不要選擇,我只要你啊!朗,不要趕我走……」
趕她走?!她可是他的命、他的靈魂、他的血肉,在許久許久以前,在沒有人在乎他的年代裡,她一直是他活著惟一的支柱。試問,有誰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與其說他在趕她走,不如說他是在毀自己的魂、燒自己的心,可是他又怎麼能夠不這麼做?!
「我還有一個願望,對不對?」他記得她說過,她最重承諾,她一定會守信的。再者,他也要她知道他的決心,他不是說說而已。
涑柳傻了。他不是說真的吧?
「朗,不要這樣,不要說,不要,我不想聽!」她摀住了耳朵,想要告訴自己聽不到就不算數。
可朗的聲音還是準確無誤的傳入了她的耳,刺疼了她的心,也焚燬了他長久以來所有的希望和夢想。
「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朗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他們兩人的寢宮,也走出了她的生命。
「我做不到!」涑柳大叫。
但朗卻連停一下也沒。「仰德王會來帶你走的,」他知道那個可憐的父親一直在外頭窺視。「明天開始,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涑柳聞言,虛弱的身子在那一刻攤軟在地,她的瞳完全失了光采。
朗的心掙扎著,他多想扶起她,將她憐惜的擁在懷裡,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怎麼能夠回頭?
就讓她恨他吧!此時此刻,他只能狠下心揚長而去。
涑柳的眼淚滑下頰。
她早知道一旦朗知道了,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送走她,所以她才什麼也不肯說,然而……
她卻沒想到,朗終究還是會知道,不論現在或是將來,她的隱瞞,只是讓他的痛苦加倍,將他的心凌遲得更加徹底而已。
可她卻自以為是的認為這就是愛他的最好辦法,沒想到留下來只會讓他更痛苦。
淚,是落下了,心,也已經碎了,可,他們又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結束了嗎?明知今天的一切不是他的本意,但不能與他一起,活著,肯定只是更沉的痛苦和折磨。
只是不走又如何?她已經成了他最大的痛苦,再也無法帶給他快樂。
「涑柳!」
她回頭,父親慈愛的臉出現在她朦朧的視線裡。
「朗不要我了……」她在父親的懷裡大哭起來。
「我知道。」仰德說。這又能怪誰呢?誰也沒有錯啊,但是他以為生命是那麼可貴,只要活著,什麼都可以重來的。「別哭了,你還有司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