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曉昀
在乎?真的嗎?
原來他也是有人在乎的。
是這樣嗎!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覺嗎!
心有點痛,可是又有點高興。
真是奇怪的感覺啊……
明歷二五三四年
狂風大作的沙原,一群馬匹急馳而過。
領頭的是一個壯碩且高大的青年。他額上黑色的頭巾,銀色的直髮,嘴角邊亦正亦邪的薄笑,讓那張宛如天使般俊美的臉顯得陰邪,使任何見到他的人都嚇得冷汗直流,只因他就是那凶殘歹毒的沙原第一大盜——朗。
八年前的那一夜,當朗醒來之後,他已經離那個小鎮好遠了。奇跡似逃過一劫的他,在不久後,便遇見了一群沙原的盜賊,從那時起,他便成了他們中的一份子。強盜的生活是忙碌的,很快朗便忘記了他究竟是誰。而他們也從不過問他的過去,只是讓他跟在身邊,於是,日子就這麼消逝了。某一天,當朗回過神來,他已經成了這批盜賊的首領,成了人人聞名喪膽的大盜……
然而這一群所謂的大盜除了作風明快、行事詭譎外,卻也沒有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事。嚴格說來,他們不過是一群跟常人與眾不同的人罷了。只是人們總是難以容忍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在身邊,因此他們無法在城市裡生活,只能到這沙原上過著苦日子。久而久之,就被人們冠上了這樣的稱號。
但自從朗來了之後,他帶領著他們當各國的傭兵,為弱國打仗,才真正為他們開創了一條謀生的新方法。所以他們對朗,是打從心裡的尊敬,把他奉若神明。
只是這樣的朗卻毫無喜悅。八年前的一切讓他有了最沉痛的體認,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沒有人會在意他,他也沒必要在意任何人,他,一直是孤獨的。今後,他也預備這麼過下去。
然而,午夜夢迴的時候,他卻時常會想起那個好聽的聲音,那個奇怪的夢……它是真的存在嗎?還是它只是他的幻想?朗不知道。但他的心早就死了,又何須深究?
所以,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麼能夠抓住他的心,他的目光也從不在任何物上逗留,他,一直是個獨立的個體,無依無靠的遊魂;過去是,現在也是。他,隨時都可能飄走。
就像今天黃昏,當朗仰頭看著頂上將落的太陽,以及東邊初升的明月時,他忽然對這樣的生活有些膩了。
「我要離開了。」他道。
「朗!」正在飲酒作樂的眾人驚呼。「我們沒你不行啊!」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跟著他,早把他當成自己的主子了。
「是嗎?」朗露出不以為然的輕笑。
「無論你到哪裡,我們都要跟著你。」
「是啊!我們跟你一起走吧!你會需要我們的。」
「就是說!朗,帶我們走吧!」
「朗!」
眾人的聲音此起彼落的。
「我並不想一直做同樣的事。」朗回道。
「那你想做什麼?」有人這麼問。
「我?」朗露出了笑意。「我想攻佔太陽宮……」
「太陽宮!」老天,那可是一個神秘而且強大的國家,而且它——絕不是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所能隨隨便便到得了的,因為他們連它在哪裡都不知道。
然而更教眾人不可思議的是,朗接下來的話:「……消滅月之殿。」
「月之殿?」至此,大家再也說不出話了。因為這個月之殿可是一個和太陽宮同等神秘的國家,要得到其中一個都不容易了,何況是兩個?
每個人都承認朗是個天生的領導者,但是他們也覺得他是在癡人說夢。
只因為這實在太難了。
一旁的朗看穿了眾人的心思,他驚笑道:「想跟我的人就來吧!不想的人請自重。」
說完,他便上了馬,一次也沒有回頭去看那些面面相覷的眾人。
那一剎那,除了朗的馬蹄聲,四周是靜宓的,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完全的靜止了……許久,在朗的身影幾乎要消失的那一刻,兩個人從人群中騎馬衝了出來。
「高微!熏!你們是在幹什麼!」有人大叫。「你們瘋了不成!」
「我們相信朗!」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而且,我們真的很想知道在朗的帶領下,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再見了,各位!」
說完,兩人也消失在沙漠裡。
勇敢的人創造時代,貪圖安逸的人平凡過一輩子,在這場人生的聚會裡,每個人都選擇了自己的方向。
明歷三五三六年
世界發生了大轉變。
銀太陽!朗,佔領了太陽宮,消滅了月之殿,成了天空中的新霸主。
至此天下三分已然形成——魔族的無間,安特魯夫的黯,以及太陽宮的朗,正式為舊時代劃下了句點。所有的一切都呈現了欣欣向榮的景象,可是在某個被世人遺忘的角落裡,仍有一群人與世隔絕地生存著,他們便是精靈。
因為與眾不同的體型成為了人們打殺的對象,精靈們幾乎不跟人類往來。
因此,人數雖然不多,卻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精靈王仰德已經一千歲了,老來得女的他十分疼愛他惟一的小女兒,可是涑柳公主卻是個標準的頑皮鬼,常常弄得仰德吹鬍子瞪眼睛。
平常他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涑柳都十八歲了卻還像個孩子,將來要如何繼承王位呢?
再說,他很清楚以涑柳的個性,他再不好好管教,她遲早會闖下大禍的。於是老國王狠下了心將自己的心肝寶貝給關了起來。
可,在石門關上的那一刻,仰德聽見了涑柳的哀求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嘛!」在這樣幽靜的山谷裡,涑柳可愛的聲音就如同銀鈴般的悅耳。「好嘛!好嘛!我保證我以後會乖乖的,再也不胡鬧了。父王!您就饒了涑柳這一次好不好?」
「這一次?」隔著一塊巨大的岩石,洞口的仰德其實有些心軟了。但就因為看不見女兒可愛的小臉,他還是能夠勉強狠下心來。「我可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他在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這個小女兒從一出世到現在就沒安分過,老是給他找麻煩,為了她好,這一次可不能再寬容了。再說,如果把她關在這裡就能夠讓她學乖的話,一時的狠心是必要的。
「父王!您別生氣嘛!涑柳真的會乖,真的。您千萬別留我在這兒,這裡好黑,我一個人會怕的。」涑柳說著,柔柔的嗓音帶著些許啜泣,聽得仰德心都揪成一團了。
不,不能心軟!仰德告訴自己,並且用力咬了自己的手背一口。「哎呀!」頓時疼得他大叫。
「父王,您怎麼了?受傷了嗎?」涑柳急急的問,見父親不答。她又道:「快告訴我嘛!您到底是怎麼了?要不要緊?」
仰德聽見了女兒關心的話語,差一點就要痛哭流涕了。可是……不,不能心軟。「涑柳,」他憐惜地叫著女兒的名字。「父王走了,你可得自己小心,好好反省知道嗎?」仰德說完,再也不能遏抑地流下眼淚,然後消失不見。
涑柳等了許久,都沒聽見父親的聲音。她不敢相信地大叫:「父王!父王!您還在,是不是?您是在嚇我的吧?」
然而無論她怎麼叫,外頭卻毫無聲響了。
「怎麼辦?怎麼辦?」涑柳開始喃喃自語起來。「唉!如果我好好學魔法的話,這一面石壁怎麼可能困得住我呢?」這一刻,涑柳對自己的懶散是真的後悔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想當初,她父王可是請了精靈中法術最高的希格女巫來教她魔法的,只是……她不但沒有好好學,還偷偷地把希格女巫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魔法書給輕易送人——她記得那是一個長得像天使般純淨的大哥哥哩……那時候,希格師父一定氣炸了!只是礙於父王的關係,所以她才能免於受罰吧。
想到這裡,涑柳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如同天使的大哥哥,老實說,那可是她頭一次喜歡的男孩呢!自從她第一眼看到他,她的心裡就都是他的影子了;之後,她便常常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後,每一次當他狐疑地回頭想找尋她的身影,她總是躲起來,在一旁偷笑……
現在想想,那一段日子真是有趣啊!只可惜他已經死了,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涑柳想著想著,心情莫名地沮喪起來。可,此時,洞口竟傳來了聲音——
「殿下!你什麼時候才想回去?」一個男人用著焦急的聲音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都需要你啊!再說,高微一定也擔心死了!」
「熏!你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開始你像個女人了?」朗輕諷道。
可是熏不但沒生氣,反而更激動地說:「殿下,你不能這樣任性,你……」
聽到這裡,涑柳笑了。真的有人耶!她一點也不懂禮貌的打斷正在說話的兩人。「喂!外面的大哥,救我出去,好不好?喂!」
但是正在高談闊論的熏哪聽得到她微弱的聲音?熏的嘴巴還是繼續動著,朗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那聲音明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