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曉昀
李雄的眸子黯了下來。「小姐……」
「好嘛!好嘛!好不容易見了面,別說那些討厭的話嘛!」須羽澄很快就恢復精神。她笑嘻嘻地道:「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哦……等我從大學畢業後,就能夠開始上班了……然後我會很努力的工作,我要把媽媽接到日本來,讓她過最好的生活……還要讓她回到須羽家的祖屋……」她邊說邊想著那幅景象,她相信很希望回到祖國的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所以啦,她絕對會好好賺錢的。
「小姐……」李雄苦苦地笑了。從小到大,她的志願就沒變過,可是,她怎麼知道對陽子夫人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呢?大人總是愛讓小孩子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卻不知道這樣做只是在無形中增加了小孩子的苦悶而已。
須羽澄送走李雄後,便陷入了沉思裡。
這些天來她真是有些累,想到日後的生活,她忽然有些煩悶起來……喔,不,現在才剛開始而已,她怎麼就受不了了?她有這麼嬌貴嗎?還是……真的是萬事起頭難?她歎了一口氣,看見李雄拿來的袋子,她一打開,發現裡頭有些日用品以及她那些好朋友的信。
她還沒告訴他們她搬家的事呢!她想著,一面將看過的信往後挪,然後,她瞧見了一張自製的風景明信片——
小澄:
我現在在一個法國邊境的小鎮。這裡的天空很藍,當我仰望著天空時,我又想到了你……你好嗎?
浩二
又是那個傢伙。
無不無聊啊?自從他畢業後,他們已經有三年沒見了吧?誰在乎他在哪裡、做些什麼事啊?可是,他的明信片卻一直不停的寄來。即使她從未回信也未曾間斷。她真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然而,這一切又是怎麼開始的呢?須羽澄想著。似乎是從他到紐約學攝影之後開始的吧……
她將手上的明信片翻轉過來。一片澄澈的藍天,綴著幾縷輕柔的浮雲,遠處的山嶽是隱約的白色痕跡……看著上頭細緻的圖畫,她閉上眼睛,忽然覺得自己就好像身歷其境似的……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到那裡的話,那該多好……可惜現在是絕不可能的,所以,那該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吧?須羽澄搖搖頭,將明信片覆上膠膜,然後將它置入護貝機裡,隨著紅燈亮起,明信片被機器的滾軸旋了進去,待它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除了些許的熱度,它已經被完整的保存起來。
須羽澄貼了一張標籤,寫上日期和編號。然後又看了它許久……
三月是畢業的時節,滿天飛舞的櫻花似是為了離校的學子而流下的寶貴眼淚。
在一片紛飛的花瓣雨中,須羽澄氣喘吁吁地跑到櫻瓏學園的大樹下,然後,她瞧見了葵浩二。
「原來是你!」她沒好氣地說。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竟然動用老師把她找到這裡來。這些闊少爺們是怎麼回事啊!就只會濫用特權嗎!嘖!真討厭。
葵浩二微笑。打從她進入學校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可是她從來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頭一年,為了撮合他們兩人的好友她還勉強跟他出來過,然後接下來的兩年,她卻是避他避得遠遠的,好像他是什麼妖怪似的,讓他好沒面子。「小澄……」
她聽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啥來,心中可是十分的不耐。「學長,你沒事了吧?我要走了。」須羽澄大聲地說著,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臉色。
葵浩二抓住她的手腕。「我有話跟你說。」
須羽澄皺眉。「好啊!有話快說!」她雖然忙,可是,如果因為他而少做一點事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反正那些事都不是能賺錢的差事。
他瞧著她四飄的眼,她有在聽嗎?「我……我要去紐約了。」葵浩二輕道。
紐約啊,對她來說,那只是個有著悲哀回憶的都市。「真的啊?聽說紐約有很多美女哦……真是恭喜學長了。」須羽澄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那副模樣擺明了不在乎。想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即使到了外國,也可以憑借自己的美貌過著多采多姿的生活吧?萬一家裡不管他的死活了,搞不好還可以當小白臉哩……
她還是這樣,即使是在最後的時刻。葵浩二瞇著細長的漂亮眼睛,想起這既哀怨又不可思議的三年……
頭一年初見她,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所以他只把她當成普通的任性女孩,即使一面追她,還是一面跟別的女生交往,過著夜夜笙歌的快樂生活。
第二年,則是因為他的屢戰屢敗在朋友間成了笑話,所以他發誓一定要追到她。然而,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甚至為她放棄了他最愛的夜生活,可是她還是不為所動。
到了第三年,當他逐漸和女人們疏離了,眼裡只有須羽澄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
好奇怪,他是中邪啦?他明明就是願者上鉤的個性,強迫人哪是他會做的事?可是就惟獨這個小女人,他竟然開了先例……他想起好友癡情得幾乎變了個人的模樣,難不成這毛病竟然會傳染?要不然一向風花雪月慣了的他,怎麼可能完全轉性變個人?
他歎了口氣。不過就算如此好了,他也還有他的自尊和驕傲,所以,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這一次她還是依然故我的話,他就決心放棄了。葵浩二想著,他抬頭,看著須羽澄。
「我要去學攝影。所以,我們會有好一陣子都見不了面。」
那不是很好嗎?她早就覺得他的不時出現實在是煩死人了。須羽澄開心地咧開唇。「這樣啊……祝學長一路順風。」然後沉醉在洋妞群裡,永遠都別再出現在她面前吧……
「你好像很高興……」見狀,葵浩二真有說不出的難過。他的離開竟然只給她帶來高興?!
「當然,學長已經找到了想做的事啊。」她又不是不明白有錢人就是這樣,說什麼要到國外去學攝影學藝術,不過是出去買個學位回來唬人罷了。嘖,這些沒志向、沒能力,也沒未來的米蟲。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葵浩二不死心地又問。
有什麼話?她和他又沒什麼交情,哪有什麼話說啊?須羽澄皺皺眉。再說,該說的也說完了吧?她無奈地看向別處。忽然,瞧見他被風吹起的飄逸長髮。
「對了,如果你想賣頭髮的話,我可以代勞哦……你知道的,長頭髮還滿值錢的。」她壞心地道,只因他那頭長髮實在招搖。又不是女生,竟然留成這樣……嘖,她最討厭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
她的話讓葵浩二的黑眸益沉。這話她不是第一次提了,而她每次提都讓他哭笑不得。他試著轉移話題。「我可以寫信給你嗎?」雖然說要寫信,不過,這也只是他隨口說說的話。
這年頭還有人寫信啊?打電話、寫電子信不是更快更好?不過,她才懶得跟他說這麼多哩。「隨便啦……」
她的冷漠讓他歎氣。「結果還是這樣。」雖然他也不想寫。
須羽澄怎麼會不瞭解他的言外之意。「不然還能怎麼樣?這世上有什麼是可以勉強的嗎?尤其是感情,有錢人會為了選擇太多而變心,窮人則會為了經濟困頓而不擇手段。至於那些堅貞不二的,不是沒有機會,就是沒有膽量。總而言之,相信愛情的才是傻瓜。」還有誰會比從小就生長在那種環境的她更瞭解?
她的話讓葵浩二驚訝。「你真這樣想?那龍也呢?他對詩音的感情可是相當認真的。」
「我不否認啊……這麼多例子中,總會有個例外。」須羽澄坦然道。齋籐龍也和丘詩音的故事對她來說,只是個童話。
她的話讓葵浩二燃起一絲希望。「如果我說,我也可以呢?」如果他也可以做到的話,那她是不是願意接受他,跟他在一起?
拜託,不要吧!齋籐龍也和丘詩音可是兩情相悅,但是她對他卻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如果他真的認真了,她才麻煩呢……再說,她也不認為他真的可以做到。「學長,別為難自已,這對你太難了。」
「你一點也不相信我?」葵浩二瞅著她,那目光是那麼的專注。
須羽澄一點也不相信,她別開視線。「當然,這可不是二分之一的事。」
「二分之一?」什麼意思?
連這都不懂?「單方面的想法是完成不了一個圓的。」須羽澄明白道。對她來說,相信一隻豬都比相信他容易。「拜拜……」
葵浩二呆了,就這麼看著須羽澄的背影消失在他面前……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躺在床上的葵浩二苦笑。雖然如此,那天的情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尤其須羽澄的背影是那麼的清晰,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
那時候,他覺得打擊很大,剛到紐約時有好幾個月,他又恢復了花天酒地、女人換個不停的生涯。可是,也不知道是他年紀大了,還是心有旁騖,對於那種生活,他很快就厭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