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曉昀
易文琦發現她的懼懦,一把將女兒抓了出來,「幹什麼?平常你不是很愛玩嗎?跟少主去玩啊!」說著,她還在女兒身後推了一把。
承受不了力道的官競兒只得往前奔去,見狀,戚傑也跟了上去,直到他發現官競兒又停下腳步。
「怎麼了?」瞧見她防備的表情,「你很沒膽子耶!」他涼涼地揚起嘴角。「這種手下,我可是不太想要了。」
「你說什麼?」官競兒不服氣地叫,她才不是他的手下呢!「你才沒膽子!」上次可是她出手救他的,要論沒膽也該是他才對。
「喔……生氣了!好吧,那我就大發慈悲,原諒你一次好了。」戚傑說著,一面往屋外去。
官競兒不得不跟上,她急急地叫:「喂!我不要當你的手下……」
可是戚傑卻理也不理她。開什麼玩笑,她以為她是誰啊?這種事,是她能決定得了的嗎?他說了就算,她已經當定他的手下了。
雖然不停地拒絕,不斷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到了最後,戚傑總是能得逞——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以的……反正,她真的當了他的手下。
別說得老老實實供他使喚,還有其它那些搗蛋作弄人的壞事……每每出事,那傢伙總能輕易倖免,而她卻成了戚傑那個壞東西的替死鬼!想想就悲哀,人家長得一副可人模樣,人見人愛的,她就上不了檯面,只能當壞人嗎?
官競兒歎氣,長長地歎著。雖然她不是別人,她不知道別人的童年是怎麼過的,可是那麼美妙的童年生活,竟然只剩下跟戚傑有關的可怕回憶……這算什麼嘛!
而且,最討厭的是——這裡竟然是戚傑的家,他永遠都有資格回來;反倒是一直住在這裡的她,竟然一點立場也沒有。想著自自己的無能為力,官競兒的身體軟了,她將自己的身子縮成小小一團,聽著母親和戚傑說話的聲音。
渾厚的男聲間著溫婉的女聲,那時高時低的聲音,讓官競兒昏昏欲睡。
倏地,一陣電鈴聲敲醒她的頹廢。官競兒匆忙地跳起,下意識地跑到對講機前,一個穿著綠色衣服騎機車的男人正站在大門外,他的身後有著大大橘色的壓克力箱。
「喂……有事嗎?」官競兒慵懶地說。
「官競兒小姐的掛號包裹。」
她的掛號包裹?官競兒想著,心裡充滿忐忑不安,當她遲滯的從抽屜裡找出印章,走向大門口,已經過了五分鐘了。
「小姐,可不可以快點啊?」郵差不耐地說。這種大熱天耶!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慢吞吞的,他豈不是要曬成人干啦?
官競兒勉強扯唇微笑,「喔……不好意思。」她慢慢地說,雖然眼角已經瞄到郵差手中的包裹,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不信。不會吧?老天爺……
然而,等她從郵差手中接過那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她期待的心已經無法挽回地沉了。噢!怎麼又來了……為什麼就是沒人知道她的好呢?她無奈地想,手上的東西忽地變重,那驚人的負荷讓她的腳步也跟著蹣跚起來。
等她拖著身子越過花園,走進家門口,甩落腳下蹬的拖鞋,手裡的紙包也跟著落地,全身無力的她就像是麻曙般的軟在玄關的地上。
那咚地一聲讓戚傑不解,他想也不想地跑出來察看。
然而,對於這種場面,易文琦已經是老經驗了,她根本就不想出來看女兒的衰樣。
「怎麼了?」戚傑蹲下身子,好奇地問。
官競兒仰頭看著戚傑映在她頂上的臉,這一瞬間,沉浸在悲傷裡的她早忘了跟他的恩怨;可是面對他的關心,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即使經歷了一百次、一千次,她的難過都不可能減少,反而只會愈來愈重吧?
她那樣子是不是要哭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嗎?難不成剛才來了什麼凶神惡煞,勾走了她的三魂七魄?戚傑想著,眼光飄到一旁的包裹。「這是什麼?」
什麼?官競兒順著他的視線發現讓她心痛莫名的東西,突來的理智讓她忽地驚跳,她怎麼能讓殿下看見這個!想著,她快一步地將它拾起,藏在自己的身後。「什麼也沒有!」
她掩藏的技巧是那麼差勁,任誰也知道那就是讓她垮著一張臉的最大原因。
「哦?」她的行為引起戚傑莫大的興趣。他故意看向別處,待官競兒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箭步衝向前,輕易地就取走她力保的東西。
「喂!戚傑!還我啦!」官競兒大聲地嚷,可是戚傑只是把東西往上舉,任她再怎麼跳,也構不著他手裡的東西。
「你退步了。」或者該說是退化了,戚傑不以為然地蹙眉。沒想到小時候那麼強悍的官競兒,竟然會變成這樣沒用的小角色。
「你說什麼?」官競兒氣極了,這傢伙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討人厭,她想也不想地朝他揮拳,但是戚傑只是輕易就閃開了。
「果然愈來愈沒用了。」這樣怎麼行呢?
「誰沒用啦?」官競兒嚷著,抬腿一掃,砰地一聲從她身後傳來。慘了,她怎麼忘了不能在屋裡出手的事了?
巨大的碎裂聲引來易文琦。「官競兒!」眼前的慘狀讓她大吼出聲。「我不是說過了,不准你在屋裡胡鬧的嗎?」
「媽,是戚傑……」官競兒想要辯解,可是易文琦打斷她。
「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要什麼都想賴到少主身上。」她的少主哪會做這樣的事啊?易文琦完全不讓女兒開口。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她的話讓官競兒氣極了,是喔,她怎麼忘了,人家可是高貴的殿下,是金枝玉葉,而她呢?不過是枯柴爛葉罷了!真要比,只是給自己下不了台,只有丟臉的分!
「是啊!阿姨,是我不對,如果不是我拿了競兒的東西,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話完,戚傑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易文琦。
「本來就是。」見狀,官競兒鼓起的臉終於消了些,她不高興地想,沒想到時間還是給這傢伙增了點人性嘛!
可是,易文琦卻更不高興了。「你就為了這種東西跟少主鬧?」為了這種沒有用的東西打破她一個價值不菲的心愛花瓶?
「媽,這不叫『這種東西』!」官競兒糾正母親。「這是我的作品啊!」
「是啊,被退稿的作品。」易文琦不顧女兒的面子,就在戚傑面前數落起官競兒:「不是我說你,這兩年來,你已經被退稿多少次了?你可不可以醒一醒啊?好好的去找份工作,好嗎?」
她的話讓戚傑有些尷尬,雖然他不是當事人,不過,像這種時候,他應該消失不見才對吧?
一旁的官競兒臉色則是白了。
過去任她媽念她千萬次,她都可以裝作若無其事,反正她真的不好嘛!怎麼能怪老媽愛念呢?但是今天,老媽竟然當著戚傑的面前說她……是戚傑耶!不是別人……
他是她從小最大的敵人,雖然是她永遠也比不上的敵人,而且是她媽念她時才拿來當作比較的對象,可是……可是……天底下哪有什麼比這個還令人丟臉的?她竟然讓戚傑知道這種事!
官競兒愈想愈難堪,鞋也沒穿就跑了出去。
「競兒,你幹什麼?我才念你幾句,你就受不了了?」易文琦生氣地大喊,她只是隨口說說,她這樣就生氣?
戚傑搖了搖頭,也跟著出門。
「少主……」
「我去找競兒。」戚傑沉沉的語音在玄關裡繞著。
唉,易文琦無奈地坐在門口,為什麼她的競兒就不能像少主一樣呢?從小到大,她總是讓她煩心,要是過幾年她去找她老伴了,什麼都不會的競兒該怎麼辦呢?
綠色的羽狀復葉在風中搖啊搖,球形的淺褐色果實慢慢地漾著……
當戚傑來到兒時常來的龍眼樹下,他發現了棲在樹枝上頭的人影。縮成一團的官競兒將臉和頭埋在膝裡,讓人瞧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戚傑沒有爬樹,只是在樹底坐下。「真快,又是龍眼成熟的時候……」他閉上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好久了,不是嗎?
官競兒當然聽見了他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竟然想也不想地跑出園子,來到這棵龍眼樹前,怪了,這裡明明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事啊……
戚傑的聲音截斷她的思緒:「龍眼好大喔,真想吃耶!競兒,幫我摘一把龍眼吧!」
又來了,他又在命令她做事,都已經這麼多年,他還當她是他的手下哦?她又不是傻瓜,可以任他使喚一輩子?官競兒想著,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要理這個大魔王。
可是,沒一會兒,戚傑的聲音又來了:「競兒,你在樹上耶……你霸著樹,又不給我吃龍眼,你就像小時候一樣的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