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宋思樵
她的自以為是終於讓殷允帆失去玩下去的耐性,他蹙緊眉峰。「翠屏,你儘管多編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來為你自己找台階下,反正,你一向善於演獨角戲,只不過我很忙,我要出去洽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沒空陪你演!」
看他一臉冷漠地套上西裝外套,江翠屏實在自討沒趣地想奪門而出,但一想到唐氏岌岌可危的事業,她又強自裝出嬌媚的笑容。「沒關係,男人嘛!事業要緊,你儘管去談生意,我——」
殷允帆搖頭打斷了她。「翠屏,為自己留點自尊,也留給我一絲好印象吧!你以為我不知道唐少文的汽車工廠瀕臨破產的危機嗎?」
江翠屏臉色倏地刷白了。「你——」她窘困而屈辱地武裝起自己。「我知道我是自取其辱,但商場上的事本來就瞬息萬變,很難預測,今天的贏家焉知不是明天的輸家,所以,殷允帆,你也不必得意忘形,擺出不可一世的嘴臉來羞辱人。」
殷允帆撇撇唇笑了。「說得好,只是——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我好像並沒有邀請你來宏鼎做客,當然,如果你是來商請借貸周轉的話,我是當然會另當別論的。」
江翠屏氣得咬牙切齒。「你!」她瞪大眼跺跺腳,然後,像只驕傲的孔雀般挺起背脊拉開門把悻悻然地離開了。
殷允帆目送她虛張聲勢的離去,搖搖頭,坐進自己的沙發轉椅內,有幾分恍惚,不知自己以前怎會意亂情迷對她這樣虛華不實的女人戀棧不已呢?
點根煙,他坐在椅內正準備打電話給季眉,約她晚上一塊去看午夜場的電影時,內線電話驀地響了,他放下聽筒,接起內線電話:
「喂,我是殷允帆。」
「殷總,我是林中慧。」
「有什麼事嗎?林秘書?」他一副不帶感情,公事化的口吻。
「林總,剛剛總機小姐周玉茹打電話告訴我,說季小姐半個鐘頭前來公司找你,然後——她大概誤會了——」她囁嚅地不知如何說下去,因為她已經聽到殷允帆沉重急促的呼吸聲,果然,殷允帆在聽筒那端暴怒地向她低吼著。「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而且——剛剛季小姐來的時候我並不知道——」
「那——周玉茹為什麼不按內線知會我季小姐她來了呢?」
「她——她說,季小姐要她不要通知你,她——她想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林中慧結結巴巴的解釋著,雖然她對殷允帆陰晴難測的壞脾氣早就習慣了,但,她仍然揮不去那份畏懼的陰影。
「意外的驚喜?」殷允帆咬緊牙根,猛然摔上電話,然後整個人像閃電一般急速地衝了出去。
☆
殷允帆連續吃了季眉幾次閉門羹,到季家,他們大門深鎖,拒絕搭起談和的橋樑;到醫院,醫院的同仁都一鼻孔出氣地為她搭起擋箭牌,他幾次不得其門而入,氣得差點沒威脅聖恩醫院的院長說要凍結醫院的擴建資金。
殷太太見他連續十天吃不好,睡不著、整個人就像經歷一場戰火蹂躪,飽受摧殘折磨的戰俘一般,憔悴、疲憊而焦灼落寞,她心疼又無奈,只好將唯一肯伸出援手的救星汪敬成給請來了。
汪敬成人是被請來了,可是,他老先生的臉色可不好看,他陰沉著一張臭臉緊瞪著殷允帆,好像正在考慮應該怎樣來拆了他的骨頭才能一消心頭的怒火。
「乾爹,你別這樣看著我好嗎?我已經夠難過了,簡直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哼!」汪敬成重重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像你這種三心兩意,左右逢源的花心蘿蔔,我看喲,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懲罰你那顆善變的心,生不如死?哼,還太便宜了你這個渾球!」
「我沒有三心兩意,我只是——」殷允帆沒好氣地吼道。「我只是——我那曉得季眉那時候會來?」
「是啊!都是她的錯,誰教她不懂得敲鑼打鼓、大肆渲染她的到臨,偏偏撞見了你的好事,看見你「無辜」的讓江翠屏坐在你的腿上。」汪敬成含沙射影地嘲諷著。
殷允帆臉漲紅了。「我——」
「你怎樣啊!你很冤枉是嗎?誰教你惡習不改,喜歡「坐享」女人投懷送抱的風流韻事。」汪敬成冷哼一聲。「你還當你是公共桌椅,還是人見人愛的搖椅啊!」
「我沒有,我會容忍她坐在我的腿上,是想靜觀其變,看她玩什麼花樣?」殷允帆臉紅得像秋天繽紛的楓葉。
「嘖嘖,原來你還是師出有名啊!這個問案奇招是誰教你的?是007呢?還是咱們調查局的稽察大人呢?。」
坐在殷允帆身旁的殷太太見兒子緊繃著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不禁好言軟語地向汪敬成求情:
「敬成,你就饒了他吧!他很愛小眉,他會讓江翠屏進他的辦公室,也純粹想報報當年所受的怨氣!」
「是啊!結果成績輝煌,不但氣走了前任未婚妻,也一併氣走了現任的未婚妻。」汪敬成冷聲回嘴道。
「敬成!」殷太太祈救地望著他。
汪敬成仍板著臉,他定定瞪著殷允帆陰騭而灰白的臉,看到他微微抽搐的嘴角,不禁怒火熾烈地罵道:
「你就會跟自己的老媽、乾爹、部屬大呼大叫的,自己闖禍,卻要一家人、甚至全公司的人陪著你受苦受氣,你這是那門子的男子漢大丈夫啊!」
殷允帆握緊了拳頭,緊得指關節都泛白了,他的唇色蒼白,喉結上下跳動著。
「幹嘛!你有氣沒地方發,是嗎?我建議你到木柵動物園走一趟,你會發現許多跟你一樣魯莽暴躁的同類!」
殷允帆的唇抿成一直線了,殷太太見狀,趕緊要求汪敬成口下留情。「敬成,你何苦一直修理他呢?你沒看到他有多痛苦嗎?」
「痛苦?」汪敬成臉都皺成一團了。「他痛苦?那我老頭子被他氣得肝火上升,差點肝疾復發住院要怎麼說?誰來同情我這個多管閒事又吃力不討好的糟老頭啊!」
殷允帆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從沙發內彈跳起來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惹的禍,我自己收場,不用你為難,拚命討功勞??」他咬牙切齒地把心一橫。「大不了,我打一輩子光棍。」
汪敬成怪聲怪氣地叫了好幾聲。「嘖嘖,看不出你還挺有骨氣的嘛!打一輩子光棍?行,我就叫季眉趕快嫁給那個X光,反正,我老頭子只要有干外孫抱就可以了,不像你可憐的老媽要望著光棍兒子興歎了啦!」
「你!」殷允帆的肺都快氣炸了。「你敢教季眉嫁給那個狗屁的X光——」
「至少,人家X光先生懂得敬女色而遠之,懂得良禽擇木而棲,不會動不動就伸出雙腿當椅子讓人家坐啊!」
殷允帆氣得額上青筋暴起,他血脈僨張,卻又拿汪敬成的冷嘲熱諷役轍,只有懊惱地反轉身子,準備衝回自己的房間。
「瞧你那副怒火沖天的樣子,幹啥?準備返回房間來個乒乒乓乓、驚天動地地大掃除嗎?」
「你管我!」殷允帆沒好氣地扯著喉嚨吼道,他剛踩著沉重的步伐踏上二樓的階梯,汪敬成不慍不火的聲音又再響起:
「是你要我不要管你的,到時候季眉成了X光夫人,你可不要暴跳如雷,怪我老頭子不夠意思羅!!」
「乾爹,你——」
「乾爹?你總算還記得我是你的乾爹,瞧你剛剛怒火衝冠的樣子,我差點都搞不清楚我們到底誰扮演老子,誰扮演兒子的角色。」汪敬成似笑非笑地說道。
殷允帆也覺得自己太暴躁衝動了,他步下階梯,拉下臉跟汪敬成賠不是。「乾爹,請你原諒我的魯莽和粗魯,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只是——因為——」
「因為惱羞成怒、急怒攻心?」汪敬成笑著接口說。「年輕人脾氣這麼大,要是全世界的政治領袖跟元首都像你這麼容易動怒,我相信第三次世界大戰早就爆發了。」
「敬成,允帆已經跟你賠罪了,你就教教他,該怎麼向季眉解釋這個誤會呢?」
「解釋?」汪敬成挑起兩道花白的濃眉。「我看還不如把他兩條腿都打上石膏還來得有效,這樣,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作怪?!亂伸腿讓人坐。」
殷允帆臉又漲紅了,不過,這回他大氣都不敢哼一句,乖乖地坐在汪敬成面前,聽候發落。
「喲,這回你倒挺受教的嘛!好吧!我老頭子這個人一向懂得見好就收的罵人原則,看在你和季眉情投意合,你媽愛子情探,抱孫心切的份上,我老頭子就勉為其難再賜你一個錦囊妙計。」他表情誇張地揉揉眉,摸摸下巴。「只不過——這回需要眾多人物的配合演出,
包括你媽,還有你的大舅子、丈母娘在內。」
「要這麼多人投入?敬成,你葫蘆裡到底是賣什麼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