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夢繭冰心

第27頁 文 / 宋思樵

    「我不會那麼倒楣的,如果真不幸中了大獎,我也不會用它來跟你糾纏不定,你盡可以放一百二十十個心,高枕無憂的去追求你的夢中佳人蘇盼雲!」

    蘇盼雲這二個字像針一般戳了曲璨揚的心,他甩甩頭,強迫自己拉回思緒,「如果你懷孕了,你準備怎麼辦?拿掉這個孩子,還是生下來做個未婚媽媽?」

    溫可蘭挑釁地挑起一道濃挺的秀眉,「你又何必這麼杞人憂天呢?這些都不干你的事,不是嗎?」

    「可是,我是孩子的父親啊!」曲璨揚艱澀而吃力的說。

    孩子的父親?溫可蘭諷刺又淒然的緊閉了一下酸楚欲雨的眼眸。好一個心有所屬又避之唯恐不及的父親啊!

    「那你要我如何?早點把子宮切除,免得禍害血翡?還是,牽著孩子去參加你和盼雲的婚禮,甚至讓他湊個熱鬧當你這個父親的花童呢?」

    「可蘭,你何苦用這種尖酸刻薄的話來挖苦我呢,你明知道我也不好受啊!」

    「你也不好受?好,我讓你好受,我明天就嫁給魏君豪,讓你從明天開始就無牽無掛,可以逍遙自在地去追求盼雲。現在,你馬上給我滾出去,讓我好靜一靜,再想個天衣無縫的說詞去向魏君豪求婚,求他趕快娶我,這樣你可以滿意了吧!」溫可蘭衝動地從地上拾起他的襯衫、衣褲,用力丟擲在他身上。

    曲璨揚難堪了,他手足無措地跨下床來,正準備走向情緒激動的溫可蘭,即被溫可蘭厲聲喝住:

    「站住!你不要過來,我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你馬上穿戴整齊給我離開這裡,要不然,別怪我打電話請警衛上來趕你出去!」

    「可蘭,你這是何苦呢?我們有話好說嘛?何必撕破臉呢?」曲璨揚柔聲懇求她冷靜下來。

    「把你的甜言蜜語留給蘇盼雲吧!我已經跟你無話可說!」溫可蘭不容轉圜地冷著臉,寒聲說。雖然,她的心早已經被千刀萬刮得鮮血淋漓、破碎不堪了。

    曲璨揚面色沉重的低頭一歎,意志消沉的穿衣著褲,然後,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溫可蘭蒼白如紙而不苟言笑的容顏一眼,欲言又止的又低頭發出一聲長歎,跨著鉛重的步履離開了。

    溫可蘭立刻像虛軟、洩了氣的輪胎一般癱倒在地毯上,淚如雨下的低聲啜泣著。

    是誰說過的,多情總為無情惱?!她和魏君豪、蘇盼雲、曲璨揚、韓孟禹這道多角而糾纏不清的愛情習題,究竟炙傷了多少顆多情卻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玻璃心?

    有誰可以引領他們走出陰霾的冬天,而尋覓到愛情的春天呢?

    她淚珠暗彈的拭著流了又止、止了又流的淚水,神情迷惘得像個徘徊在愛情的十字路、卻找不到回家目標的孩子一般!

    究竟誰能撫平她的傷口,牽引她的小手走向人生的歸宿呢?

    也許,時間能為我們揭曉答案吧?!

    蘇盼雲靜坐在蘇曼君的對面,瑟縮不安的低頭輕啜了一口奶茶,實在不敢相信蘇曼君竟然上台北來找她,而且毫不避諱的直接撥電話到雅軒小築點名找她。

    蘇曼君逕自約她在新店市中正路一家名叫香緣的泡沫紅茶店中碰面。

    當她從山上馬不停蹄地趕下山赴會時,她姑姑蘇曼君早就坐在牆角一隅的卡座上,面無表情的輕啜著熱氣騰騰的清茶,一見到她,即刻像嚴肅的判官,目光如電地緊緊盯著她,盯得她渾身發顫,忽冷忽熱。

    點了奶茶之後,她就像個聽候法官裁決的被告人般,怯意而窘澀無助的端小在位置上,任蘇曼君用眼光「凌遲」著她。

    就在這沉悶僵滯得令人幾乎無法喘息的一刻,蘇曼君終於開口說話了,語氣森冷而尖銳。

    「你窩在敵人身邊好像如魚得水,快樂逍遙得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竟然上山之後,一封信、一通電話都沒有,你把我這個姑姑放在哪裡,九霄雲外,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準備一輩子跟我打迷糊仗啊?!」

    「我……我不敢,只是韓伯濤他生病了,我們最近都在加緊腳步趕寫他的自傳,所以,我每天幾乎是在山上和醫院之間來回奔波著。何況,我還要抽出時間去和韓盂禹周旋,所以時間就變得很緊迫逼人,我常常是分身乏術,忙得焦頭爛額的,根本……不是故意忘記要和你聯絡的。」蘇盼雲戰戰兢兢的解釋著。

    蘇曼君眼睛閃了閃,表情仍舊是冷漠而詭異難測的,「你跟韓孟禹進展的如何?你沒跟他假戲真做吧!」

    蘇盼雲瑟縮了一下,她艱澀地抿抿唇,「沒……沒有。」

    「那就好,你要記住他是你的仇敵!是家仇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千萬不可以對他動情,更不能心軟,等這件任務完成以後,我不會再阻撓你和曲璨揚交往。我觀察這孩子很久,他很不錯,家世、品貌都是上上之選,最難得的是他對你很專情、很誠懇,像這種千載難逢的好對象,姑姑不但不會再橫加干擾,而且還鼓勵你要好好把握,不要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蘇盼雲可真是有苦難言,怎麼也想不到蘇曼君會有這種令人跌破眼鏡的轉變,居然恩威並施的下道懿旨要她接受曲璨揚的感情。

    蘇曼君見她一副躊躇不前、面有難色的模樣,不禁挑起眉毛,語氣生硬的質問她:

    「你怎麼不說話?是懷疑我的眼光?還是你竟敢忘了父母的血海深仇而愛上了那個姓韓的?」

    「我……我沒有。」蘇盼雲立刻白著臉倉皇否認,但,天知道她不是在自欺欺人,她那輕細得宛如蚊蟲低吟的聲音能騙過誰?

    蘇曼君定定的審視著她,眼光陰冷的教人不寒而慄,直打哆嗦。

    就在蘇盼雲惶恐無助地來不及掩藏自己的懼意之際,蘇曼君慢慢開口了,語氣依然是冷冷的,冷得刺人背脊發麻的。

    「韓伯濤生什麼病?為什麼要急得趕寫這本自傳?生病的人不是應該療養休息嗎?」

    蘇盼雲頓時鬆一口氣,沒想到一向精明苛刻的蘇曼君會手下留情饒過她一回,「他生的不是普通的病,是肝癌,而且是肝癌末期。這也就是他急著抓住有限的時光來趕寫自傳的原因,也同是他為什麼會打破誓言回——」她的話立刻被蘇曼君兇猛而凌厲的臉色嚇得消失殆盡了。

    蘇曼君的表情很可怕,蒼白中又猙獰扭曲得好像來自地獄來的索命使者,令人毛骨悚然,血液凍結。

    蘇盼雲膽戰心驚地猛吞嚥著口水,實在是被蘇曼君出人意外的反應給嚇呆了。

    「他得了癌症?他得了癌症?」蘇曼君淒厲的喃喃重複念著,她的反應著實令人覺得狐疑而不可思議。她不是恨韓伯濤恨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之千刀萬刮,挫骨揚灰嗎?為何這下聽到他身患絕症的消息,會這般哀痛反常,好像如喪考妣的人一般椎心刺骨?!

    然後,她霍然起身,粗魯而用力地抓起蘇盼雲的手腕,緊得讓蘇盼雲忍不住皺緊了眉端,「你沒有騙我?他……他真的罹患癌症?」她臉色又青又白,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陰霾恐怖得教人駭然驚惶。

    「沒有,他……真的……是肝癌,我不敢騙你的,姑姑。」蘇盼雲怯怯的顫聲答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蘇曼君面色慘白的跌坐回椅子,好像一個突然被法官宣判死期的囚犯一般絕望而沉痛莫已。

    蘇盼雲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冒出來的勇氣,還是好奇心終於掩蓋了她的懼意,她舔舔唇,小心翼翼斟酌字眼地開口問道:

    「姑姑,你不是很恨韓伯濤嗎?為什麼你聽到他身患絕症,不但沒半點幸災樂禍的快意,反而表現得這麼心痛難過呢?」

    蘇曼君眼睛裡爆出火光,她惡狠狠地死瞪著蘇盼雲,一副要吃人的神態,「你懂什麼?你竟敢來質詢我!我會難過?我會心痛嗎?三十年了,我這三十年挖空心思,處心積慮所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這是他的報應,誰教他薄倖寡情,誰教他——」她騫然收了口,彷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深吸了口氣,臉色灰白竭力平復憤張而悲憤揪心的情緒,「我要回去了,你繼續留下來完成任務,如果有可能,盡量鼓勵韓伯濤活下去,激發他的生存意志,讓他不要……死得太快。」

    「為什麼?他死了,我們不就可以血恥復仇,告慰我九泉之下的父母嗎?」蘇盼雲又悄然伸出試探的觸角。

    蘇曼君眼中迸出兩道寒光,「你懂什麼?他死得太快又怎能折磨到汪如蘋那個其心可誅的賤人?不!我要他慢慢的死、慢慢的折磨凌遲他最愛的親人,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她咬緊牙關、淒厲怨毒的神態令蘇盼雲全身發冷,好像掉落積雪千年、酷嚴不融的冰窖裡。一直到蘇曼君走了足足有一刻鐘,這股刺人發麻的寒意仍緊緊包裹著蘇盼雲的身軀,讓她渾身發抖,忍不住縮緊了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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