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季月
「我正要到飯店探望爵爺和夫人,」他的笑容充分展現貴族式的優越魅力。「如不介意,就坐我的車一起上去吧!我想爵爺和夫人一定急著要見你。」
葇亦沒有反對地讓寇爾為她開車門,低下身子坐了進去,心中卻淒然地想起飛狐的那部跑車。
「我……我在這裡下車就好!」
一刻鐘前,她要求飛狐讓她在路邊下車,他的冷淡讓她無法忍受和他繼續同車,但教她更無法忍受的是與他分離。
她的要求隨即有了反應,飛狐非但在下一秒鐘,不置一詞地就將車停在路邊,而且甚至連「再見」都不說。
一路上,她盲目地朝父母親下榻的飯店走去,沒有哭泣,也沒有道別。
過去有飛狐相伴的幾天已不存在,在跨下飛狐的跑車一剎那,她已回到往昔葇亦·帕翠夏·弗瑞瑟郡主的生活。
她麻木地看著車子在飯店門口停下,麻木地讓人扶出車,麻木地和寇爾並肩走進飯店,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記得飛狐是什麼人!
感謝上帝!這真是撿來的幸運!
寇爾在前往探望爵爺與夫人的路上,竟然意外地讓他碰到葇亦!她可是弗瑞瑟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天生的金礦!
葇亦的行蹤會明朗化是他預料之中的事,因為認定幫派綁架公爵千金消息一經媒體大肆渲染,背了黑鍋的人一定會將綁架葇亦的人逼出,他只要坐收漁翁之利即可,但他卻沒料到會這麼快、這麼直接地找到葇亦。
讓他帶著葇亦回爵爺和夫人面前,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面對失蹤多日平安返回的愛女,爵爺夫婦在欣喜若狂之餘,一定會下意識地認為是他找到葇亦!這麼一來,迎娶葇亦的日子便為期不遠了!
想到這裡,寇爾必須費力地克制自己,才不會得意地大笑出聲。
在葇亦坐進寇爾的賓士座車裡時,並沒有注意到遠遠的後方有部跑車一直跟著,直到她平安地走進飯店。
當飛狐看到葇亦獨自一人孤伶伶地朝飯店走去的背影,一陣濃濃的心傷在他胸中擴散。葇亦絕不會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能讓自己看似不為所動的木人般地坐在車內,忍著撕裂似的痛楚看著她吃力地邁出一個又一個腳步。
她怎會瞭解他在見她下車時的濃烈不捨,看她坐進另一個男人車內時的心如刀割呢!
為什麼要跟我對不起?難道你不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
想起葇亦坦誠無邪的語調,飛狐心疼得閉上眼。
「喜歡你!喜歡你極了!」他不自覺低語著。「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不能接近你!」
你剛剛說什麼殺手?殺手是你嗎?你是殺手?這麼說來;這槍是真的嘍?
飛狐心中悠悠歎息,初次相見時,葇亦懵懂的模樣仍然印象深刻,老認為她是個大麻煩,而她的確替他添了不少麻煩,不是嗎?
然而,才幾天的功夫,她那湖水般幽幽的綠瞳,那純真清脆的笑聲,那懵懵無辜的嬌憨,還有那粉雕玉琢的細緻優雅,卻已在在深烙在他的心底。
他如何告訴她,看著她這樣走出自己的生命,是種難以言喻的痛?而她留在身邊,讓這份不應有的愛戀延續,更是不會有結果的!
看著她和那貴族似的歐洲青年並肩走進飯店,是種複雜的心情,璧人似的他們是同個世界的人,而他不屬於那一個世界!他不曉得該為葇亦回到原來優渥的生活感到慶幸,還是為這心頭無名的失落感傷。
好了!飛狐看著消失在飯店裡的背影麻木地對自己說,一切都結束了!他也該回到原來平靜無波的生活了……
「葇亦寶貝!」夫人一見歷劫歸來的愛女,不由得喜極而泣地緊擁在懷。
「寇爾,謝謝你帶她回來!」爵爺壓制著心頭的激動,感激地說。「你是怎麼找到葇亦的?」
「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寇爾笑得很謙虛。「就在我要來拜訪您們的路上,正巧碰到郡主一個人失神地在街邊走著。」
「一個人在街邊走?」夫人立即抬起女兒的下巴,細細端詳,心疼地說:「葇亦,你吃苦了!瞧你!幾天不見就憔悴許多!」
「歹徒沒有勒贖怎麼肯就這樣放葇亦回來?真是不可思議!」對這樣天上掉下來的幸運,爵爺感到無法置信。
「也許是在新聞媒體的大力呼籲下,感到害怕而放棄了贖金吧!」寇爾答道。
不!不是這樣!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倚在母親懷中的葇亦心中狂亂地疾喊,然而字句才觸到舌尖便消聲匿跡。
只聽寇爾帶著溫文儒雅的氣度侃侃說著。「相信台灣政府也擔心這宗綁架案會演變成國際性的重大新聞,這對政府而言,是莫大的國際形象損失。」
「說的也是。」爵爺同意地點點頭。
「葇亦寶貝!」夫人疼惜地撫著女兒的臉龐。「要不要告訴我們事情的經過?那歹徒沒有虐待你吧?」
葇亦想到了飛狐,想到了他緊牽著她的手逃開混混追殺的情景,想到了在陽明山日出前的一切……頓時,一股酸意衝進她的眼眶,化為淒迷的淚水簌簌流下。
「寶貝兒!」夫人立即惶愕地為她拭淚。「那……那歹徒是怎麼……」
「不!不是!」她隨即掩飾地低喊。「是……能回父親母親身邊,我……我太高興了,所以……」
「噢!寶貝兒!」她的話令做母親的登時淚汪汪感動地再次擁緊她。
「我們……我們會很快離開台灣吧?」一想到這裡是與飛狐邂逅之地,葇亦便心痛得想逃開,她永遠也不要回來這裡了!
「當然!」夫人再度捧起她的臉。「我們要在最短時間內回家,我和你父親,要重新為你舉辦二十歲的生日宴!是不是,爵爺?」
「是呀!」爵爺見愛女落淚的模樣,心疼得不得了。
「好極了!」她並沒有多高興,但這是忘卻飛狐唯一的方法。
「你看來累壞了,葇亦,」爵爺對妻子說:「夫人,你就帶葇亦到房裡休息休息。」
「嗯!」夫人同意地點頭,又對寇爾禮貌性告退地頷首。
看著妻子和女兒退進房裡,爵爺不覺吐了一口氣,他們一家人總算圓滿團聚了,過去的幾天,簡直有如地獄般不堪!
「寇爾,這次真的十分感激。」爵爺真誠地表達心中的謝意。
「言重了,爵爺。」寇爾謙謙君子似地一笑。「看到葇亦小姐安然歸來就是我莫大的收穫,其他的小事就不算什麼!」
看著這個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貴族青年,爵爺毫不隱藏眼底的欣賞。
「要不要一起喝杯早茶,寇爾?」爵爺說著,便倒了杯茶給他。「我們到那邊坐坐吧!」
「謝謝!」寇爾接過茶,隨著爵爺到起居間坐下。
「介意告訴我嗎?寇爾,」爵爺啜了口茶,語氣從容。「你對葇亦的印象。」
太好了!寇爾穩操勝算地對自己笑笑,這一切太順利了,完全照著自己的計劃在進行。
「葇亦小姐是人見人愛的天使……」寇爾開始道出肚裡一再演練的台詞,現出真情流露的神情侃侃說著。
早晨的陽光投入起居室,生命顯得充滿希望。
法國。
法國北部的午後艷陽是溫煦可愛的。
一個清艷絕倫的女孩正坐在演奏型鋼琴前,蔥白般的纖指在琴鍵上反反覆覆巧妙地滑動著,悅耳的音符在空氣間活躍著。
然而,那湖水似的綠眸卻對不上焦距似的,看似失神渙散,彷彿心已不在。
「葇亦小姐!」一位臉蛋嬌俏,傭人模樣的女孩走到她身邊。「夫人請您過去一起喝午茶。」
葇亦頹然停下手上的彈奏,輕歎口氣。
「知道了。」
小傭人並沒立刻離開,只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葇亦。
「您在煩惱什麼?」小傭人與葇亦感情深厚,所以語氣有著姊妹似的親暱。
「瑪麗蓮,我……」葇亦抬起滿眼傾訴的眼光,轉頭望向小傭人,卻欲語還休地打住了。「沒什麼。」
「小姐;」瑪麗蓮看著她,輕聲地說。「打從台灣回來後,你就渾身不對勁了,以前你不會花這麼長的時間做一件事,而且還做得心不在焉!」
「有嗎?」她形式化地問,麻木地感覺著胸口鉛塊似的鬱悶。
「以前你不會花幾小時彈鋼琴,而且來來去去就彈這一曲,你知道剛剛彈的是什麼曲子嗎?」
「我彈的是……」葇亦竟不記得自己在一分鐘前彈奏了什麼。
「小姐,」瑪麗蓮幽幽歎了口氣。「慢慢來!等你想告訴我時,我隨時都在,此時,夫人在陽光室等著呢!」
「母親!」
葇亦走進生氣盎然的陽光室,夫人正端起茶杯。
「最近你準備要參加鋼琴比賽嗎?」在明媚的陽光下,看著女兒如嬌艷的花兒一般亭亭玉立,夫人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驕傲。「常聽你在練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