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季月
葇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攤在床上報紙所刊的一張照片,那是父母親與她在機場的合照和訪台的報導。
「可……可是我真的是被人綁架呀!」
飛狐冷冷地看著眼前一臉無辜的清麗面容,抿著嘴不作聲。
今天早晨他在附近的早餐店隨意翻著報紙,竟在不意間發現了這則幾天前的新聞。他不願相信自己所見,也不想懷疑葇亦在前一夜對他所說的一切。
但幾分鐘前,葇亦在睡意惺忪之際所冒出的法語證實了他所有的疑慮,然而,見她急急解釋的模樣,一時間,他竟無法決定該對眼前這個閃著無辜瞳光的美少女怒目相向,抑或置之不理。
不過,有一點是很清楚的,他絕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我不管你是什麼情況,」他嚴肅地看著她。「在三分鐘之內,你就把自己打點好,離開這裡。」
「這怎麼可以!」葇亦不禁自床上彈跳起來,玩都還沒玩到呢!她可不想就這麼回家。「我真的是被人綁架……」
「我不清楚,也不關心,何況放羊的孩子所說的話,又怎麼能相信!」
他毫不動容地將她拉進浴室,把她的衣服塞進她懷裡,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給你三分鐘!」說著,便把浴室的門關上。
葇亦看著面前的黃色計程車良久,終於遲疑地坐上車。
「麻煩你務必送她回去。」飛狐遞給計程車司機幾張大鈔道。
車子離昨晚過夜的小屋越來越遠,看著飛狐毫不留戀地轉身而去,葇亦有千萬個不願。
這個臭男人!竟然這樣放她鴿子,外面的世界她還沒看到,就這麼返回那個被家庭教師和傭人環繞的「美麗家園」,她還真不甘心。
終於把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麻煩給送走了!
飛狐回頭看了只剩下黃色小點的計程車,頓感鬆了口氣。
葇亦帕翠夏·弗瑞瑟是縱橫天下的弗氏財團,也是歐洲貴族密契斯弗瑞瑟公爵的唯一繼承人;這是他早有耳聞的人物,新聞媒體的寵兒。
但他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些不干己的事上,更沒有料到會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遇到嬌貴的葇亦小姐,這個秀美如花,卻麻煩至極的人物!
……我是個有家歸不得的人……
就是她淒淒地說出這句話,引起當時他的惻隱之心,雖然曾感到麻煩,卻也不忍就那樣丟下她不管。要不是她不小心溜出了一口道地的法語,他恐怕還會固執地相信她先前所對他編造的那些故事。
而現在回想起來,那還真是個漏洞百出的濫情故事。
「司機先生!」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葇亦開口了。「我忘了一樣東西,請你回頭。」
「可是這樣的話,你的車資會不夠。」其實是綽綽有餘,只是計程車司機見葇亦綠眸白膚,一臉單純的模樣,想必是觀光客,準備好好敲個竹槓。
「沒關係,要是不夠,我可以再補給你。」她笑得相當誠實。
計程車司機故作考慮了好一會兒,為難似地點頭。「好吧!看你這樣,大概不會騙我才對!」
「謝謝!司機先生,你太好了!」葇亦歡呼道。
車子做了個回轉,朝適才的來處奔馳而去。
葇亦遠遠看到一部跑車在逐漸西斜的太陽底下閃著亮光,心中一動。
「司機先生,就在這裡停住好了!」
「可是還沒到……」
「我改變主意,要在這裡下車,」葇亦打開車門。「謝謝啦!」
在錯愕的司機想起要狠狠敲竹槓以前,葇亦已輕輕關上車門,飛快地朝那部跑車奔去。
葇亦朝小屋瞄了瞄,隱約從窗戶中看到飛狐來回走動的身影。
好極了!那傢伙沒注意到這裡。葇亦探了探頭,見跑車沒上鎖,隱忍著歡呼的衝動,再往飛狐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用最輕巧、最快速的動作,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想就這麼沒得商量、無情無意地甩掉她,她就偏偏要纏上他,纏得他永世不得超生!看誰的道行高!哼!
「在基隆的什麼地方?」
手持大哥大的飛狐下意識地朝外面的跑車瞥了一眼。
他一面講著電話,一面整理簡單的行囊,並沒有注意到一個小巧的身影悄悄欺近夕陽下的跑車……
「時間呢?……嗯!知道了。」
飛狐收起大哥大,將小型的手提箱扣好,走出小屋,迅捷地坐上自己的跑車,渾然沒有察覺到他的車子內藏了個可愛卻棘手的小麻煩!
夜黑風高,今晚的天氣不似前夜那般明朗。
這是基隆市郊,空氣中瀰漫一股淡淡的,屬於大海的鹹腥味。
一部跑車猛地停在離幢別墅有十來步遠的樹下,飛狐將手插進外衣口袋,踩著輕巧的腳步,飛也似地朝那幢別墅奔去。
葇亦自後座探起頭望向車外,只見飛狐褪色的外衣倏地隱沒在黑暗中。
他的動作還真快得令人咋舌,她對自己吐吐舌想著,不知道他到這種別墅做什麼。
想到這裡,葇亦已打開車門,順著飛狐剛剛走過的方向,跟了過去。
咦?飛狐到哪裡去了?明明看他往這裡走的嘛!沿著圍牆走了幾圈,葇亦找不到飛狐的蹤影,不禁四下張望起來。
奇怪!這傢伙會跑到哪兒去了呢?今晚又沒看見,要不是靠著圍牆裡頭透出來的照明燈,她准像瞎子一樣了!唉!再找一會兒好了!
飛狐靈敏地從後院的樹叢閃到屋邊,避過一組巡邏的人員。
目標是個江湖郎中,這回詐騙了黑道人物一筆為數頗巨的貨物。
看來這個郎中心裡有數,這裡的門禁森嚴,厚重的簾幕將門窗遮得相當密實,他得小心才是!
他蜷伏在黑暗的一角良久,凝神傾聽著屋內任何細微的聲音。
有了!目標似乎走向臥室……一、二、三!飛狐屏住氣息,數著朝他的方向走來的腳步,緊握著手裡的短槍,再走兩步,就是好時機了!
「飛狐!飛狐!你在哪裡?」
就在他蓄勢待發之際,這陣莫名其妙的呼喚陡然從圍牆外傳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屏息以待的腳步聲頓時消聲匿跡,而他卻差點跌倒,心臟也同時麻痺,這害人的聲音究竟打哪兒來的?
「飛狐!飛狐!你在哪裡?快出來啊;我不想跟你玩捉迷藏!」
那聲聲尖銳的叫喚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急切。
隨著那聲聲突如其來的叫喚,陣陣緊張雜亂的腳步與呼喝接踵而來,有半秒鐘的時間,飛狐的血液簡直凝住了!
來不及咒罵了!突發的事件緊迫得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飛狐反射性地彈躍而出,在目標錯愕的剎那,他給了對方猝不及防致命的一槍。
下一秒鐘,來自對方護衛的子彈如雨點般地接二連三地朝他射來。
飛狐想也沒想地飛身衝破窗而出。憑著自己所練就如旋風似的身手,他穿梭在槍林彈雨間,藉著幾個彈躍與奔跳,只一會兒功夫,他已到了圍牆外,奮力朝自己的座車跑去。
「飛狐,等我!」
這突如其來的求援聲音,教正要駛離險境的他詫異得猛煞住車,回頭一看,竟是早該回父母身邊的葇亦。
她怎麼會在這裡?飛狐還不及細想葇亦突兀的出現,卻登時明白,適才差點致他於死地的叫喚,便是出自眼前朝他奔來的女孩之口,這個不知輕重的小禍害!
然而,當後面的追兵一個箭步逮住那個跑不快的嬌俏身影的瞬間,飛狐的心臟不覺猛地一震,在理智要分析下一步的行動之前,他手中的槍已朝其中一個抓住葇亦長髮的壯漢射去。
和著葇亦驚駭的尖叫,射出的子彈正中那壯漢的眉心。
見受驚嚇的葇亦立在那裡尖叫不止,幾個後來追上的人隨即伸手朝葇亦抓去,隨著飛狐口中的漫聲詛咒,幾個槍響間,葇亦身邊的幾個壯漢立刻應聲倒地。
看葇亦仍不停地尖叫,飛狐一面忿忿咒罵,一面迅捷地將車駛至她身旁。
「還不快進來!笨蛋!」
葇亦幾乎是「爬」進車內,還來不及坐穩,飛狐已將油門踩到底,只聽一陣引擎發動的聲音,跑車已如箭般衝入黑不見底的夜色中。
晚間的茶點時間。
寇爾在飯店房間裡,優閒啜了口茶,靜靜等著訪客自己開口。
這其貌不揚的中年訪客清了清喉嚨。「有人看到一個女孩……」
見中年人打住,寇爾眉頭一皺。「請把話一口氣說完,如果你要這樣拿翹,我還是有其他管道……」
「啊,沒有,我沒有這意思,」中年人臉色一變,立即說下去。「曾有部無線電計程車被叫到一個破屋去載客,聽說乘客是個年輕的混血女孩。」
原本拿起茶匙,攪動著茶的寇爾陡然停下動作,將視線從窗外調向中年人。
「嗯!有趣!那個混血女孩是單獨一人嗎?」
「聽說是一個年輕男子叫的車。」
「這個女孩在什麼地方下車?」
中年人偏頭想了想。「那輛車子駛沒多遠就又掉頭,又回去了以前那間破屋,那女孩就下車了。」